他维持着坐姿,靠在墙边,剑也没卸下。
小狐狸先探出一条狐狸尾巴,轻轻掠过他肩膀。
没有反应。
很好,睡着了。
如云雾般散去,再急遽聚拢到他跟前,小狐狸无声无息便靠近,要把妖丹取回来。
她以江兮缈的面孔凑上去,有点犹豫,又转为狐狸脸,将尖尖的口鼻向前凑。玉揭裘长得实在没话说,没来由地,给人一种玷污冰清玉洁的负担。
不过片刻的犹豫,就酿成了机会的流失。
玉揭裘睁开眼时,小狐狸正傻愣在他跟前。
“怎么了?”他问。
“呃……那个,”小狐狸说,“我想如厕。”
“去啊。”玉揭裘反而有些困惑,不知是不是刚睡着了的缘故,他的反应有点迟钝,“怕黑吗?”
小狐狸懵懂地点头,眼下是有什么坡下什么驴的场合。
但她没想到他会起身。
小狐狸大跌眼镜:“你要陪我去吗?”
“你不是怕?”他说。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小狐狸逃也似的出去了。
隔天天亮,他们先去向让他们上船的秦老太爷道谢。
事发突然,玉揭裘没有知会旅伴日程的习惯,小狐狸甚至没来得及问他她是什么设定。料想他也过惯了不拘小节的日子,以至于进门时坦然自若,当着大家的面叫她:“狐狸,到我这里来。”
竟然有人起这种名字。
估计在场人心里都在嘀咕。
众人考究的目光中,小狐狸只能尴尬地走到他身边,镇定地向秦老太爷福身。
“玉小道长,这位胡姑娘是?”秦老太爷问。
为了接应轮到自己的话茬,小狐狸抬头一笑。
只听一道突兀的响声,竟是屋内另一人不小心摔了茶碗盖。那人正痴痴望着小狐狸,一副惊为天人的样子。
毋庸置疑,小狐狸变成的江兮缈是个美人。
“大少爷!”一个婢子惊呼出声,原来是秦大少爷盖子掉了不说,茶碗倾斜,里头的茶汤也飞流直下。
煮沸的汁水砸落脚背,隔着靴子也够烫的。茶具摔了出去,秦大少爷一跃而起。
玉揭裘霍然上前,把小狐狸塞到背后。
她个子不够高,埋下头去,整个人便消失在山一样的肩膀后边。小狐狸有点好奇,抬起下巴。可挡在身前的人也抬手,从前边拍拍她脑袋,迫使她缩下去。像是怕小狐狸再钻出来,玉揭裘背手按住她的腰。
他道:“茶热,秦大少爷当心。”
“说得不错,”秦大少爷气喘吁吁,忍着疼痛回答,“让小道长和……胡姑娘见笑了。”
“像什么样子,快去敷一敷。”秦老太爷当即说。
这样闹了一场,玉揭裘也主动告辞。
回去的路上,小狐狸吹着刚刚秦老太爷送的手绢。蚕丝制成,薄如蝉翼,情如鹅毛,随手抛到空中,便能用力吹起来。
她无忧无虑,倒是身后的玉揭裘苦笑:“听闻那秦大少爷纳了十几房妾,略平头正脸的都放不了手。”
“说明你的心上人美呀。”小狐狸根本不当回事。
麻烦找上门,她以为他会有点头疼,或许之后干脆叫她变回狐狸,没想到玉揭裘根本不在乎。之后要其他事务,他也照常去了,还叮嘱她不许乱跑。
用了午饭,船上的主人家还有女眷,正是秦老太爷的孙女和儿媳,母女俩热情好客,听闻有客人,便来叫小狐狸去玩。
小狐狸跃跃欲试,回头看玉揭裘。
他头也不抬,抱着一本不知道哪来的书苦读:“别把狐狸尾巴露出来。”
小狐狸反驳:“我才没那么笨!”
她对镜子照了两圈,江兮缈很美,是国色天香、落落大方那一挂的。原来玉揭裘喜欢这种,真是小孩口味。心里笑了两声,小狐狸任由下人领路,去了女眷那边。
前夜来带话的嬷嬷端庄地坐在上座,即便是小狐狸也吃了一惊。原来她不是仆役,而是秦老太爷的儿媳,正儿八经的秦夫人。
堂堂一家主母,竟然那么憔悴,手也布满操劳多年的痕迹。
听说秦老太爷的独生子早死了,看来这家的寡妇儿媳不好做。
与自家母亲不同,秦小姐心直口快,见她来了,当即拉她坐下,笑着说:“听大哥说姑娘美,我还不信!这下见着了!”
虽说夸的不是自己,但小狐狸不介意,仍然乐呵呵地谦虚:“哪里哪里。”
然而,下一句便叫她觉察不对劲。秦小姐旁边的丫鬟也随主子,是个想什么说什么的直肠子:“就是,难怪迷得住那位神仙似的小道长!”
小狐狸有些犹豫。
看出她狐疑,秦小姐握住她的手,如长姐般关爱,如周易般八卦:“别害羞,我们都知道了。今个儿玉小道长特意来寻老太爷说的呢。”
“……说什么?”
“你俩志同道合,生死与共,白头相守,比翼连枝,早就结成道侣了,雷都劈不开!”
小狐狸一句“放屁”险些脱口而出。
本来是想为自己的清白辩解,但马上又想起她披着他人皮相。这玉揭裘真是白日做梦,妄想成性,到底是多喜欢江兮缈,才会用这种方式来自我满足。虽然这能帮她摆脱秦大少爷的觊觎,但要说他一点私心都没有,小狐狸不信。
女子在一块儿,也就喝喝茶,吃吃点心,聊聊时兴的首饰、发髻样式。
秦小姐倒是为小狐狸解了困惑,到底为什么会欢迎他们上船:“这次出行,祖父是要去谈大生意。临走前例行去求佛拜神,却被那高僧叫住,说有妖怪盯上了我们家。为了此事,祖父将生计拖了大半年,寻了些捉妖人,却尽是些没结果的骗子。于是索性带了五、六十个武夫家丁,硬着头皮启程……”
后面就不必再说了,小狐狸大约也能猜到。在码头被玉揭裘搭讪,玉揭裘大概露了两手,搞些变戏法也办不到的术法,随即取得了信任。
不过,也在船上住了一夜,小狐狸还真没感觉出什么异样。
秦夫人中途便被叫去给公公布菜。小狐狸留下,和秦小姐一起用的晚饭。
秦小姐缠着小狐狸问东问西,闺中小姐,许多事都闻所未闻:“修仙是要怎么做?”
面对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睛,小狐狸实在没法用“我不知道”敷衍了事,不过,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那样吧,嗯……少吃点,多动弹?”反正她没见过有哪个神仙是胖子。
“那姑娘是怎么踏上修仙这条路的呀?”
“呃……有缘自然有人引进门。”她纯粹是瞎说。
秦小姐的问题没完:“那你又是怎么遇上玉小道长的呀?他是不是待你很好?你们是怎么结成道侣的啊?”
小狐狸被问蒙了。
道侣是亲近的关系。
她从未和谁如此亲近过。
不过,兄弟姐妹、朋友之类的,应当差不多吧。小狐狸选择了随口胡诌:“我去他家玩,正好遇上他了。后来,我俩都要修炼,自然而然就……”
天色暗了,小狐狸与秦小姐道别,出了厢房,却没有丫鬟为她引路。
她也不是不认路,迈开步伐往前走。
他正站在甲板上等她。
玉揭裘说:“玩得开心吗?”
“你……”她想问他是不是脑子坏了,干嘛傻楞楞地呆在这吹风。可他不动声色向上扫了一眼。
小狐狸也往上看,楼上正有人宴饮,秦大少爷约莫也在其中。周遭大家都在看,她居然要跟他扮演道侣。
对于玉揭裘来说,道侣大概不是太亲密的关系。
共同勉励,相敬如宾。
这样就够了。
他没有占她便宜的意思。
但他这种招呼都不打就自作主张的行为让人不爽。
小狐狸长舒一口气。
像下定决心了似的,她突然加快脚步。恶作剧最有趣。少女奔向他,船上风大,卷起她的发尾与裙摆。小狐狸旁若无人,径自撞进他怀里。
她仰起脸,在甜丝丝的笑容里说:“玉揭裘,我好想你呀!”
小狐狸不理解脱俗,也不明白禁欲是为何,她笑起来,仿佛将盛满萤火虫的玻璃盏抛掷出去,任由星光弥漫。
她本是狐妖,就算一颦一笑里掺些妖术也无可厚非。
玉揭裘明显一顿。
她以为他会尴尬,又或者不适应,反正多少也该失态一下。然而玉揭裘却蓦地垂下了头,在她尚且狐疑时靠过来。
他要干什么?
没料到对方行棋的小狐狸愣住,下意识往后缩。
他们离得太近,连彼此眼睛的颜色都那样清晰。
她呆呆地眨了眨眼。
玉揭裘的笑容仿佛细密的沙丘,风拂过时,宛如纱一般晦暗不明地散去。
“我也想你,卿卿。”他笑着,压低声音道,“但别在这动什么歪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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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我提醒吊胆的(火葬场类型看得少】
【我猜小狐狸是清纯可爱纯欲少女型!我喜欢呜呜呜,我就是直男审美。】
【可爱的小狐狸!】
【好想要个小狐狸手办啊】
-完-
第6章 、手肘
◎——不只能往外拐还能往性感带拐。◎
怎么会有这种人?
小狐狸难以置信。
这口气是咽不下去了。
隔天有人来送餐,小狐狸还积攒着不满,故意不掩饰,直勾勾地瞪向他。玉揭裘却浑然不知,向来送餐的仆役道谢,回头坐下,照常让晚饭给她。
好吃的还是要吃,小狐狸委屈心情也不会委屈嘴。她看到他把汤菜分开来,于是问:“今天你也吃饭吗?”
玉揭裘回答说:“先放凉。你总急急忙忙吃下去,这样对身体不好。”
她的不满一下就少了许多。
不过该埋怨的还是要埋怨,小狐狸往嘴里塞着鸡腿,人类嘴巴太小,中途还短暂变回原形,等咽下去了才又恢复江兮缈的模样:“知道道侣是什么意思吗你?毛头孩子成天瞎说。”
玉揭裘不吃饭,就在太师椅上收起膝盖,单手撑着侧脸,另一只手拿着书:“这样更省事。你和那些人打交道也多留意些。”
小狐狸却说:“我不去了。”
他看向她。
小狐狸满不在乎:“人太可怕了,我本就不怎么喜欢打交道。”
“你怕人?”他好像觉得这很有趣。
“怕是不怕,不过觉得有些烦罢了。”小狐狸吃饱了,躺平下去,美滋滋地抚摸肚子,“我呀,只想一个人在山里,该吃吃,该喝喝。”
小狐狸准备在船上好好养精蓄锐,歇息几天,可事情不尽人意,隔天就病了。
她发着低烧,身体惫懒,只想躺平。
玉揭裘问起来,她只有气无力地说是风寒。“船上风大,可能着凉了。”这是她的说辞。
不过,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小狐狸心知肚明,她只是缺乏妖力。
随着时间推移,她的妖力总会慢慢减少,甚至用光。但妖丹在体外,不能直接补给,所以才会病怏怏的。
可也不能叫她开口去问玉揭裘要吧。
偏偏这几日,玉揭裘还通宵达旦地修炼,也没给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机会。她还激将他是不是不敢睡,怕她取他性命。结果玉揭裘根本没会意,堂堂正正告诉她自己身上有降咒,睡觉也可安心。
小狐狸病不见好,半夜睁开眼,看到玉揭裘坐在她床头,手里拿着水和调羹。
她支起上半身,只见他已递到她嘴边。那一刻,小狐狸难免有些动容,但还是磕磕绊绊嘴硬:“我可不会感谢你哦……”调羹里的东西流进嘴里,她仔细品味了一下,愣是什么都没尝出来。
“这是什么?”小狐狸问。
玉揭裘十分贴心地劝她道:“多喝热水。”
小狐狸愣是没说出“谢谢”两个字。
不过玉揭裘心细如发,还是发觉了她对这种关心的不快,于是隔天换了东西来喂她。小狐狸这次没抱任何希望,含进嘴里,却意外尝到甜味。
居然是糖块融成的糖浆。
“我听秦小姐说,船上吃食都是按日安排的,分毫不差。弄来糖,你费了好大功夫吧。”小狐狸吸了吸鼻子。
然后就听到玉揭裘回答:“也没有。那些丫鬟挺乐意分我的。”
小狐狸恼火他:“混账!你就不能可心些吗?拣点好听的说会死啊?这能哄得你心上人开心就有鬼了!”
玉揭裘那模具里套出来般的笑容略有迟疑,他问:“那要如何说才好?”
“你要说,‘既然是你,要我的血也是给得的’。”小狐狸教他。
“‘既然是你,要我的血也是给得的’。”玉揭裘正正经经地说了,末了却又笑,“这话挺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