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钰见状急忙上前几步,将她扶住,道:“方素姑娘,你怎么出来了!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在屋里再躺些时日吧。”
方素咬着惨白的嘴唇摇摇头,道:“我已经没有大碍了,都是些皮外伤,我还是想看看大家如何了,不然我放心不下。”
“师尊寻到了药草,正让大师兄煎服给百姓服下,方素姑娘你大可安心养伤了。”
方素颔首道:“那就好。”可她看着眼前的姑娘,总觉得哪里不对,“祈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
方素:“那日我被魔君抓走,醒来后便被关在了一个小屋子里,说来也奇怪,后来就没有人来看守我了,我才得以脱身。”她将那日的情形说完后,又接着问,“你是不是也被抓去了?”
祈钰:“嗯。”
“那祈姑娘是怎么出来的?”
“是解怿去救我的。”
听到这个回答,方素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惊愕,她瞥了一眼站在阳光下的时解怿,但很快神色就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她握住祈钰的手,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可渐渐地,祈钰听不清方素又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又像那日一样被慢慢被蔽了耳识,失去意识前,她好像听到了时解怿的呼喊,可渐渐地,连呼喊声她也听不到了,仿佛与世隔绝。
祈钰突然眼前一片昏黑,方素与时解怿的身影化为虚幻,紧接着她陷入了昏迷。
-完-
第19章 雪魔花之蛊
◎世人都说魔族之人心思歹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祈钰这昏迷来得蹊跷,毫无征兆。
不久前,祈钰灵核破碎那件事把祈风渡急得不轻,现如今他更是如惊弓之鸟,焦急地跑到祈钰身边问道:“怎么样了?”
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千越早早对祈钰用灵力查看了一番,见祈风渡也来了,他站起身对他摇摇头,无奈道:“体内探不出什么异常来。”
此话一出,祈风渡不免想起了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神情严肃地说道:“难道阿钰也同外面的百姓一样,染上了瘟疫?”
褚慕摇摇头道:“按理说,我们身有灵脉,是不会传染上瘟疫的。”否则,他们现在这群人也不会像之前那样都毫无变化。
“会不会是师姐现在身子弱,所以才……?”明季前些日子刚从山上下来助大家救治苍兰城瘟疫,却没想到再次见到师姐竟然是这种情形,他已经失去了伍秋,绝对不可以再失去师门中其他任何一个人了。
时解怿立刻推翻了他的想法,简明扼要道:“可普通凡人都不会在瘟疫成型后被传染上,更可况是阿钰呢?”
这番话此前大家都便都认同了,于是再也不想与瘟疫有关的原因了。
千越双指搭在祈钰的脉象上,半晌后,沉声道:“阿钰的脉息平稳,应是不会有什么大碍。会不会是她被抓到魔族的时候,魔族之人给她服用了什么魔药?”
听到魔族二字,众人面面相觑。
祈风渡拂袖一振,道:“魔族之人心思歹毒,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千越掌心幻化出一个锦盒,缓缓打开后,里面是一颗白色的药丸。
“先把这颗清灵丹给阿钰服下,看看情况会不会有什么好转。”
说完,他示意时解怿过去将祈钰扶起。
时解怿将祈钰扶起,搂靠在怀中,一只手接过千越掌中的药丸塞到了她的口中。
看着祈钰服下清灵丹,千越对屋内围在床榻前的众人道:“我们先出去吧,让药效在阿钰体内发挥一会儿,外面也还需要人手。”
可在场的人都十分关心祈钰的身体,没有一人有要离开的模样。
时解怿坐在床沿边,将祈钰缓缓放平后,对着众人道:“我会守在这里一直陪着她。”
“好,那阿钰就交给你了。”
大家见祈风渡也这么说,就都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了祈钰和时解怿两个人。
这一幕像是曾经的记忆重现,只是这次守着的人变成了他。
时解怿的心情莫名沉重起来,回想着那天郗焱说的话。他应是只给她服用了血虫丹,这点郗焱没有欺骗他的理由,可如今祈钰的样子完全不是血虫丹发病时的状态。
她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那,像是睡着了一般,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靠近她的时候,少女突然圆睁着杏眼喊他的名字。
一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失落与不安交集在一起,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希望这也只是自己给她施的一个昏睡的术法而已。
等等,昏睡……
时解怿的脑海中晃过在平临城客栈的场景,那天晚上,她看到了雪魔花饮他之血的样子,而那会雪魔花已然呈现绽放之姿。
也就说,她也闻到了那股香味。
她那会的身子很弱,但有灵脉相护,若是中了雪魔花之蛊,到现在才发作,也是有可能的。
修仙界第一宗门琼山派掌门之女成为了能够被他操作的傀儡,这样的意外之喜,他应该抚掌大笑才对。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点欣喜的感觉都没有。
魔族之人心思歹毒。
这句话不是从她爹爹,那个不可一世的祈掌门口中一字一句的说出来的吗?他做的这些事,不是正中那人下怀。
时解怿被他心中短暂存在过的那个想法怔住了,他从床沿边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让自己与安静睡着的那个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仿佛连她身上散发着的清香都能轻易扰乱他的心智。
不知不觉中,也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偏差,他再一次鬼使神差地向她靠近,可刚到她身边时,他又逼迫自己远离她,周而复始。
时解怿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可为了她,居然屡屡允许他人试探着自己的底线。
他反复在心里问自己这是为什么,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利用!
可他却在无数个片刻都不想让她离开自己,他说的那些假话中也有真意,他并不想她死,在这一点上毋庸置疑。
在时解怿内心深处纠结万分的时候,他的手已然替他做出了决定。
手中的白光化为匕刃,割开了他的血脉,鲜血流入祈钰的嘴中,而祈钰体内的雪魔花之蛊品尝到了时解怿鲜血的滋味,不知餍足地操控着祈钰吮吸了起来。
时解怿在看到她喝下自己血的时候,眉头终于不自觉地舒展开来,他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在这个瞬间,他只盼她能够多吮吸一些,可以解掉雪魔花之蛊,早点苏醒过来。
他被划破的左手手腕放在祈钰的唇瓣上,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她脸庞那道伤疤。
就当是对她的弥补和亏欠吧。时解怿的心里对自己这么劝解着。
倏忽间,时解怿侧过脸,眼角瞥到门外一道黑影从窗棂间闪过,他连忙起身要出去追看。
可祈钰的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摆,只是这样极轻的一下,他便觉得自己动弹不得,无法再离开她去做其他任何的事情,即使那件事很重要,甚至关乎他的身份。
他沉沉地抽了一口气,又折返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解怿……”
她又在昏迷中迷糊地喊着他的名字。可明明知道她应是听不见,他却还是痴痴地回了她。
“我在。”
果然,还在昏迷中的少女没有更多的回应,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一句呓语。
只是刚才门外闪过的那个身影又是谁?
还有那日郗焱说血虫丹的解药让他不用担心,可又故意不告知如何给他解药,他到底想做什么?
-完-
第20章 煎药
◎他不配窥见阳光。◎
解完雪魔花之蛊后,时解怿站起身到一旁包扎手腕上的伤口,但当眼角瞥见她唇齿间的一抹嫣红的时候,他又缓缓走到她的身边,用指腹拂过她的唇角,擦拭掉残留的血渍。
明明是冷冷地看着她,可时解怿的眼中却有一缕无法隐藏的温柔。
屋中没有点灯,正如他的脸色一般晦暗不明。
“你不能死。”
“如果你死了……”
如果你死了,我会如何?
时解怿骨鲠在喉,唇瓣一开一合,却是说不出后面剩下的半句话。
他不知道。
可他心中却更加确信了一件事,那就是即使他的计划完成了,他也不希望眼前这人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这样的念头刚一涌起,他的心突然一阵刺痛,似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冲破层层牢笼,挣脱而出。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他用着脑海中最后的清明把所有能想到的魔药禁术都想到了,可没有一种能与现在自己的样子对应起来。
时解怿忍着痛楚缩在逼仄的角落里,把自己藏在阴暗里,他还曾记得她问过他,你怕黑吗?他没告诉她的是,他本就是生在黑夜里的人。
他不配窥见阳光,也不需要任何人化作一缕骄阳照亮他的人生。
时解怿浑身颤抖,咬着下唇,血珠从他的唇瓣上溢出,可他的眼神依旧死死盯着那个还没有醒来的人。
祈钰醒来已是七日后,她嘴里的血腥味还没有完全消散,只当是自己又咳血了。
但转念一想,她其实并没有太多不适,只是有一个感觉强迫她陷入沉睡。
她从床上缓缓爬起来,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春日里的阳光照进屋内,而推门的那人站在阳光下,眼里欣喜,如春光般明媚。
“阿钰,你醒了?”看见祈钰刚要从床上下来,时解怿大步走上前去,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连忙扶住她的身子,温声问道,“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祈钰躺的时间久了,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她揉了揉眉心,淡淡道:“我没事,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就晕倒了,我昏睡了多久?”
言语间,口中那股血腥味更刺激着她的味蕾。
“有七日了。”
“竟然有七日了吗……”祈钰望着时解怿,又不确定地问道,“我是咳血了吗?”
祈钰心中并不觉得自己这次突如其来的晕倒会让她吐血,可这味道确是血腥味无疑。
时解怿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他故作停顿,端起桌案上的药递给了她,解释道:“没有……阿钰,你先喝药吧。”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祈钰更是云里雾里,但他递药的手上,那抹白色在他的一身玄衣上尤为显眼。
“你的手……”
时解怿的手腕上又缠上了白纱布,如那日为她煮粥一般。
他又受伤了。
时解怿连忙把手藏于身后,掩饰道:“我没事。”
“你每次都说你没事,可我会担心,这次为什么会受伤,还有我口中的血腥味是怎么一回事?”
时解怿缄口不语,可他越是如此,祈钰越是觉得这事不一般。
“若是你不说,我就要去问师尊,问爹爹,问大师兄了!”
时解怿怕她气恼,含糊道:“这药中有一味药引是需要……人血。”
“荒唐!”
祈钰最是不信这种旁门之方,现如今用在她身上更是气恼地很。
可只见时解怿神色凝重地望着她,道:“我只想你能够醒来。”
只此一句,她便没有了任何责备他的理由。
过了半晌,祈钰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伤痕,道:“疼吗?”
时解怿摇摇头:“不疼,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快喝药吧,都凉了。”
少年的脸色仿佛是因为流了过多的血,脸色愈发苍白,祈钰垂下眼帘,一口一口喝着汤药。淡淡的血腥气夹杂在苦涩的药味中,她忍着这股味道咽进肚子里,只是不想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好像记忆中,他一直都这么傻。
傻傻地护着她,傻傻地为她做任何事。
儿时,爹爹那戒尺一下一下重重地抽在他的身上,他从来没喊过一声痛。
每次挨了打,还要跑过来安慰她,将怀里捂得完好的纸糖塞到她的手中。
“师姐,吃糖。”
想到这儿,祈钰莞尔一笑抬起头,对上少年那双明亮的眼眸,他的眼神如春波,让人一见便心中安然。
只是眼前这个人现在已经褪去了孩童的稚嫩。
见她笑了,他在她面前展开掌心,掌心上面安静地躺着两颗纸糖。
“阿钰,吃糖。”
祈钰接过纸糖,含在口中,那个味道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甜至心头。
她把空碗放在一边,问道:“这几日,外面的百姓如何了?瘟疫可有好转?”
“阿钰,你不用担心,他们身体上的溃烂已经止住了,师尊掌门他们都还在外面,你大可放心。”
“那就好,我们出去看看吧。”
时解怿点点头,去一旁拿了件披风系在了祈钰身上,道:“这下可以出去了。”
外头春光正盛,一些身体稍微好一点的百姓开始恢复行动了,有帮着照顾其他体弱百姓的,有帮着琼山派弟子熬药的,人世间熟悉的气氛又盎然起来。而在那群人影中,祈钰第一个看见的是小兰。没想到前几日她还是昏迷不醒的样子,今日便可以活蹦乱跳了。
“钰姐姐,你看,这是解怿哥哥给我做的纸鸢。”小兰跑到祈钰身边,把手中漂亮的纸鸢在她面前展示。
祈钰俯下身,问道:“小兰,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
“我找解怿哥哥玩的时候,他老是对着你自言自语地喊‘阿钰’。”
时解怿笑着揉了揉小兰的头,嗔怪道:“要你多说,以后不给你买糖葫芦了。”
祈钰突然想到那遗留下来的疑问,便又问道:“小兰不是从来不吃山楂吗?你爹娘也从来不会给你买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