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离恨怔了一下,猛地回头,看见那条魔蛇趴在女人的膝盖上,两只猩红的眼睛里流露出类似于“神魂颠倒”似的神色。
这条卖主求荣的蛇!
贺离恨冲过去逮走那条蛇,一只手卡住蛇的脖子,面沉如水地威胁:“再往她身上爬你就死定了!”
他将魔蛇打了个蝴蝶结,系在手腕上,一抬头,差点撞到对方的鼻尖。
梅问情无声无息地靠近了过来,她的呼吸、语句、每一道微震的声线,都透着浓稠冰冷的笑意,还有一股股令人脊背生汗的微妙压迫:“你这话说的,真的很讨厌我啊?”
贺离恨沉默地低下头,过了一瞬,声音发哑地道:“你既然找什么天命之子,还吊着一群男人干什么?”
梅问情抬手捧住他的脸,不紧不慢地道:“哪来的一群男人,别低头,看着我说。”
他脸颊微动,似乎咬了咬后槽牙,然后猛地抬起眼,黑白分明的双眸里带着一股固执:“你嘴上说要去找一个男人成亲,含糊不清地对白渊,还这么暧昧地对我,你自己把别人当玩物,纵情取乐,还怪我说话不留情面么?”
梅问情微笑着道:“你怎么就觉得我是拿你取乐,而不是我真心对你?也许我从没有跟谁暧昧、轻贱别人,这些都是你推测猜想出来的呢?”
“你……”他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了,对着女人明澈带笑的眼睛,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她紧紧攥着似的。她就像一个有耐心的垂钓者,而他是被直钩穿刺挂上嘴巴的鱼,在这样的对峙之中难免支绌,仿佛是他要渴求对方的爱似的。
仿佛谁表露出渴爱的一面,谁就是关系中的弱者。贺离恨大脑冷却,急迫地需要露出冷酷的表情来保护自己,他道:“……别说谎话了。”
他起身欲退,不想再跟梅问情发生这方面的冲突和纠缠,然而刚刚起身,就被对方拽了回去。
梅问情的手心按着他的背,指腹贴在他的脊骨上。女人哼笑了一声,像是赞同,又像是玩笑:“我可没骗你,我一看见你就想调/戏你、弄哭你,全是真心实意,装不出来的。”
贺离恨沉默不语。
“我不是什么好人,不错。反正你也不守规矩,何必装成君子……你就像那天晚上似的,在我眼前尽可放荡,”随着她话语,那只手的温度好似比平常热了一些,覆在脊背的肌肤上,泛着烫,“我知道你不是平凡人……”
她的声音悄悄的,淌进耳朵里:“难道你还要为谁守节?我们就当这是一段露水情缘,分别之后天各一方,什么都妨碍不到你。”
贺离恨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他望着眼前的女人,心跳再一次急促起来——既不是为了争辩和压力,也不是为了保持体面。
是为了她这个人,还有从她这个人身上“扳回一城”的汹涌胜负欲。
第9章 .喜事“我不是一直都保护你么。”……
雨夜,春雨绵密。
从申州到域外,只有这一条最大最安全的道路。只不过这“安全”也是相对而言的。
“再快点!夜路难走,在前面那座庙里歇息一下。”
“周老大,这一拨货运完,俺可就真回乡娶夫生女了,这一天天提心吊胆……”
雨幕被揭开,为首被称为“周老大”的中年娘子一身劲装,鬓发掺着几许银丝,干练利落地推开庙门,往里面一看——破庙里零星地点着篝火,只有一对夫妻坐在塑像下烤火。
她道:“进来吧。”身后的运货队成员便鱼贯而入。
十几个正当壮年的女子,个个高挑,厚衣服裹着身躯上的肌肉,一看就知道身强体健。她们生好了火,才向另一边打量那对夫妻。
这一看不要紧,运货队里当即有个粗糙声音低声道:“老大,这小爷们长得也忒俊了,我看他妻主不像个练家子,没什么用。就算没有我们,这路上估计也活不下去……要不我们……”
另一人应和了一声:“这小爷们给你们玩,这小娘子也白白嫩嫩的,女人之间又不吃亏……”
周敏皱着眉斥道:“把你那点癖好憋回去,还有你,安安生生运货不懂么?一天净琢磨给我惹是生非!”
周老大骂了几句,这群人便安生了。不过她们这些通往域外的运货队本来过得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一般情况下都是口花花几句,在周敏的管束之下,没有人会当真。
夜雨更加绵密,篝火上的火星子往上直冒。
梅问情用一根木柴拨动着火星,她向来耳朵好使,垂着手扒拉了一会儿,跟身畔的贺离恨低声道:“地府无门闯进来。连李娘子都被吓得辞了行,她们要是知道贺郎你是个神鬼妖魔的香饽饽,还敢跟你坐在同一个庙里吗?”
从遇到食姥姥那一日后,又过了半个月,这半月内遇到的奇形怪状、荒诞诡异之事数不胜数,李娘子纵然老成纯熟,也实在招架不住,她上有老下有小,为了一家生计,磕头请罪地跟两人辞行。
梅问情仿佛早知如此一般,从袖中抽出一封信,让她交给刘潇潇,刘家自然不会问罪于她。李娘子千恩万谢地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一辆马车。
贺离恨靠着她犯困,膝盖上放着一柄木制的刀鞘,这是他这几日用酸枣木做的鞘,只是里面并无兵刃。
他道:“你早知我是个麻烦祸害,还不顾性命地跟我坐在同一个庙里,我看那几个女人比你身强体健得多,我这点考验对她们来说,想必是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