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倒好，她这条无数人拼命想要保住的性命，竟然就为了一个仇人，轻而易举的便不要了！
秦月凉没有反驳，只淡淡道，“月珠是我的，命也是我的，我自然有权抉择，想来用不着六皇子操心吧？你只需回答我，你要是不要就够了。”
谢怀清不懂，她要救燕红尘，不止是因为他是她爱的人而已。
更是因为，她觉得如今唯一能挡住东瑜国君野心的人，大抵也就只有燕红尘而已了。
过去，他曾率领南景士兵创造了一次奇迹。
如今，她便也相信他还能带着南景和西楚，再创一次奇迹。
她可以无所谓无尘与她一起死在龙炎城，却不能让燕红尘跟她一起死在这里。
拼上性命救他，又何尝不是为了救这天下呢？
她不是多么深明大义之人，亦有自己的缺点小毛病，可是在这大是大非之上，她却绝不会动摇。
看着秦月凉坚定的目光，谢怀清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道，“我若是想要月珠，我早就自己取来了，还用的着你如今拱手奉上吗？”
秦月凉点了点头，“猜到了……”
人性是复杂的，并不是非黑即白。
她虽厌恶谢怀清的懦弱自私，却也明白，他对她还是有些真情实感的。
至少眼下让他杀了她，他应当是舍不得的。
若是有一天他命不久矣了，那才是说不准了。
总之，谢怀清的拒绝还算是在意料之中。
于是秦月凉再次开口，“好吧，你既然不要月珠，那便谈下一个筹码。”
她定定的望着谢怀清，“你帮我救无尘，我帮你杀了东瑜国君，如何？”
谢怀清动作一顿，方才的怒意尽数散去，他眸光闪了闪，不动声色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我父皇。”
秦月凉轻轻笑了，“可你想杀他，不是吗？”
若说之前还不能完全肯定，这一刻看他的反应，她就已经完全胜券在握了。
谢怀清，也是有野心的啊。
皇子夺嫡，争来争去都不过是为了那个皇位罢了。
谢怀清也是皇子，又怎么可能没有丝毫野心呢？
尤其是在，东瑜国君完全没把他当成儿子的情况下。
若说谁最不希望东瑜国君永生，那绝对是他的儿子们啊，若他一直活着，那他们不就永远只能是皇子而已吗？
更何况他的续命之法可是需要血亲为引。也就是说，东瑜国君活着，他们不止要屈居人下，还随时可能会丢掉性命。
想要阻止他，要么杀了秦月凉毁了月珠，要么……杀了东瑜国君。
而秦月凉刚刚已经把一条路摆在谢怀清眼前了，他选择了拒绝。
他想好好活着，便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
秦月凉笑着，脸上满是笃定。
谢怀清静静与之对视了许久，才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很轻，这一次才是真的不带任何私人感情。
“可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杀的了他？”
秦月凉的目光不躲不闪，“凭你别无选择。”
要么杀了她，要么帮她去杀东瑜国君。
否则她一定也会进宫，没人帮助，最后只会落到东瑜国君手中，月珠续命，谢怀清将再无机会。
谢怀清垂着眼眸，许久，才终于答了一句，“成交……”
虽她此去也是凶多吉少，却至少还留有一丝活路。
更重要的是……万一她真的成功了呢？
谢怀清的心忍不住躁动起来，若只靠他自己，想要弑君夺位，只怕还要筹谋许久。
而靠秦月凉，或许他就有一步登天的机会……他根本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
秦月凉说的没错，他别无选择。
第225章
终于见到他了
听见谢怀清的答复，秦月凉轻轻笑了。
“很高兴，没有听见你说什么你还可以把我永远关起来或者送离龙炎城这样的话。”
她说，“至少这最后一次，你终于对我说了你的心里话。”
而不是像之前那般处处透着假惺惺的忏悔与痛苦。
谢怀清抿了抿唇，即便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他也没有解释。
她不懂，他对她所有的关切都是真的。
可他之所以没有说出那样的傻话，也只是因为，他还是了解她的。
若是留不住她的心，那早晚也留不住她的人。
某些方面来讲，她刚烈执着的让人害怕。
她不懂他的心，而在他答应了这一笔交易的同时，也没有必要再让她知道了。
因为他知道，至少在那一刻，他是在皇权和她之间，选择了前者的。
再多说什么，也只是徒增笑话罢了。
深吸一口气，谢怀清开口，“你需要我做什么？”
秦月凉定定的望着她，“很简单，帮我尽可能的调开一部分皇宫守卫，我会去见无尘一面。”
“不过我肯定没办法带走他，到时候我会佯装逃离，将人调虎离山，然后你的人帮我救他，送他离开龙炎城。”
谢怀清眉头一皱，“那你呢？”
秦月凉笑了笑，“说好帮你杀了东瑜国君的，我自然是要做完了再走。”
谢怀清定定的望着她，“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秦月凉想，不是她不要命了，而是她的命本来就已经在倒计时了啊。
她也想要，可是怎么办呢？
半晌，她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质问，而是忽然开口唤了一声，“六师兄……”
谢怀清微微一僵，满面怔然的望着秦月凉，似是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满心想求得她原谅的时候，始终没能听她叫这一声；
她有事相求的时候，也只是满面冷然的告诉他，只是想同他做个交易。
如今，他终于放弃了她的时候，她倒是叫了。
六师兄啊……谢怀清似被这软软的一声，拉回了过去。
明明也没过去太久，却怎么好像已经记不大清楚那些过去了呢？
在谢怀清恍惚之间，秦月凉起身，郑重朝他跪下，“若是你还能念着一点过去的情谊，我只求你，不要骗我，一定要将他安全送出龙炎城，拜托了。”
谢怀清回过神来，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忽然有些想笑。
曾经跟在他屁股后面，满眼都是信赖的小姑娘。
如今摒弃尊严的一跪，却只为求他不要背信弃义……多么讽刺。
他想笑的，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有的只是满心的苦涩。
闭了闭眼睛，谢怀清一甩衣袖背过身去，声音冷的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我既然应了，便不会食言。”
秦月凉松了一口气，而后站起身来，“那就劳烦六皇子尽快安排了，我……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等了。”
谢怀清只以为她是因为三日后就要将无尘押往战场一事，所以才说没时间了，并未多想，于是也就没有多看她一眼。
“知道了，我先让人送你回房间休息一下，今晚……大抵就可以行动了。”
秦月凉略略颔首，“多谢……”
她经过他的身旁，亦是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直到门再次阖上，谢怀清终于忍不住抬手，朝着虚空轻轻抓了一下，像是想要留住些什么，却注定了什么也抓不到。
本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偏偏他明知如此，却还是当了真。
如今，便也怪不得别人。
如秦月凉所想，谢怀清回来东瑜这三年，并不是什么都没做的，是以如今想带她进宫，便也没有那么难。
只可惜他能安插进人手的地方都在外围，想要靠近皇上的寝宫还是不行，否则便能给予秦月凉更大的便利。
按照秦月凉的要求，谢怀清迅速吩咐布置下去，到了傍晚时分，便一切都布置妥当了。
走到秦月凉房门前敲了敲门，“可以走了。”
片刻之后，秦月凉开门，看到谢怀清，面色淡淡的点了下头，“劳烦六皇子了。”
谢怀清再没有说话，一直到让她换好了一身太监衣裳，领到一人面前，他才再次开口。
“秦月凉，若是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秦月凉没有抬头，只轻轻「嗯」了一声，似回答，又似自语，“我也希望。”
一开始吞下毒药那样决绝，是因为她早就决定跟无尘一起死了。
可是如今无尘必须要活着，让她死，便难免有些不舍了。
深吸一口气，秦月凉垂眸道，“走吧……”
谢怀清目送着她远去，忽然就想起他第一次上山的时候，看到她蹦蹦跳跳朝自己走来的模样。
一开始是她满怀笑意朝自己走来，最后也是她决然的转身离去……也算有始有终了。
跟着谢怀清安排的人一路顺利入了皇宫，行至无人处，那人停下脚步，朝她拱了拱手，“接下来就交给秦姑娘了，万事小心，我们的人会按计划行事。”
秦月凉颔首，“多谢……”
白天的时候，她已经熟记了皇宫的路线图和布防图，再加上夜深，一路倒也并未被发现。
一直到了宫牢门口，接下来的冲突却是不可避免了。
她在暗处等待着这一班巡逻侍卫走远，这才身形一闪，利落的打晕了宫牢门口的两名守卫。
下一班巡逻的侍卫还要一刻钟才会经过，也就是说她还能有一刻钟的时间与无尘说几句话……足够了……
鉴于皇宫里面守卫森严，所以宫牢里头倒是并不太过注重守卫。
加上是深夜，大家都不太精神，秦月凉一路进去，虽然动了手，却都没遇到太难解决的，他们一个接一个的上，又一个接一个的被她打晕，最后终于见到了关在深处的无尘。
“无尘！”
看着被绑在十字木架上，满身血污的男人，秦月凉一瞬间模糊了眼眶，独自一人时的坚强一瞬间土崩瓦解。
那些惶恐不安或者委屈，如潮水涌来，让她在叫出他的名字之后，便哽咽着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第226章
对不起
秦月凉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就算难过的要命，泪眼朦胧，手上动作却是不停，用刚刚从狱卒手中拿到的钥匙，颤抖着打开了牢门。
再一抬头，不知何时无尘已经抬起头来了。
他脸上也染着些许血污，看向她的目光却还是柔和的。
从窗外透进来点点月色，那微光中，他似乎轻轻轻笑了一下，嘶哑的嗓音只说出一句，“你还是来了。”
秦月凉本来在哭，听到这句话，却又努力扬起了一个笑脸，“不然呢？看着你被自己蠢死吗？”
走近几步，秦月凉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语调轻松，“还好，没有破相呢。”
无尘苦笑一声，“阿凉，我以为你该做的不是救我，而是刺杀东瑜国君。”
秦月凉一面低头替他解着身上的锁链，一面应了一声，“嗯，一会儿就去。”
“好，我跟你一起。”
她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凝视着他，“对不起啊，这一次不能让你跟我一起去死了。”
她说，“东瑜与南景国已然开战，你若不回去，南景国只怕再无活路……所以你得活。”
无尘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月凉便自顾自的继续说着，“虽然我是希望你能成为救世主啦，但是如果太累了支撑不住的话，我也允许你提前倒下的。”
她倾身抱了抱无尘，“尽人事听天命，便是不成，也不必再自责了。”
“为了三年前的一场战争，你自责了那么久，至少在活着的最后一刻该轻轻松松的走。”
“燕红尘，只要你做了，在我心中便已然是英雄，不必对自己太过苛责。”
“阿凉……”
无尘的声音低哑，隐隐的，秦月凉似乎听见了一丝哽咽。
她扬起唇角，“别哭，今日我便是十死无生也没关系，就当让我提前休息一下好了。”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秦月凉相信，无尘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她松开了他，“我带你出去，一会儿我会引开追兵，然后有其他人来接你，什么都不用管，安全离开龙炎城，回去南景，便是我最想看到的了，别让我失望。”
说完，秦月凉便要扶着他往外走。
虽然不能亲自带他出去，但是要骗过那些人，也总要做做样子的。
她扶着他走过阴暗的地牢，才踏出大门，便看到不远处的火光闪动，“什么人？！”
接着，便是十几名巡逻的侍卫朝这边飞速跑来。
秦月凉皱了皱眉，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他们听到，“被发现了……你身受重伤我今日怕是没办法带走你，改日我再回来救你，等我！”
说完，她便要运气轻功离开，然而……
她的身形陡然一顿，一柄匕首悄无声息之间，抵在了她的腰间。
隔着衣服，她似乎也能感受到匕首上传来的凛冽寒意。
浑身的血液也如同被冻住了一般，她机械的转过头去，撞入男人平静的眼眸。
“为什么？”
她声音干涩，用尽全身力气，也只从喉间挤出了这么三个字而已。
与此同时，侍卫们已经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自然也就看清了被无尘握在手中的匕首，正抵在秦月凉的腰间。
众人一时间也有些头脑发懵。
这女人不是来救他的吗？怎么突然自己人却动起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