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凉冷静道，“夜长梦多。”
两日之后，她会亲自送无尘离开。然后，将裴持的存在告诉谢怀清，并将月珠交给他们。
不管是那日裴持为她压制了毒性又故意放她走也好，还是那日谢怀清最后关头救了他们也罢。
虽是千丝万缕的恩怨牵扯，秦月凉也仍是不愿欠了他们人情。
总归也是要死了，最后将月珠交给他们，既完成了裴持想要研究月珠的心愿，也可以让月珠用在谢怀清身上，满足他长生的野心。
如此，便是与他们再无瓜葛，死也能死的干干净净。
最重要的是，人情她替无尘还了，将来有朝一日若是再要对上，无尘也不必再对他们心软半分。
第231章
出城
谢怀清答应了秦月凉的要求。
他知道她不信他，所以既然她想早点离开，那便随了她的愿吧。
也或许，只有把她送离这里，他才能得到解脱。
一直沉浸在过去，他又何尝不痛苦呢？
答应秦月凉，两日后安排他们离开龙炎城，谢怀清便离开了。
不多一会儿，之前那个丫鬟又端着药回来，还带了一些吃的。
小丫头嘴很紧，秦月凉本想从她口中套出一些话，看看如今龙炎城是何形势，奈何她什么都不肯说，只能作罢。
吃了东西，又喝了药，秦月凉感觉身体比之前好多了。
“带我去看看无尘，你们殿下答应我了。”
这一点大抵谢怀清也吩咐过，小丫头没有迟疑，只小心的将秦月凉扶起，两人慢腾腾的往隔壁房间挪去。
也得亏无尘就住在隔壁，不然等挪到了，估计秦月凉小命又要去了一半了。
比起无尘，她的伤势其实还算轻的。
看到无尘的时候，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脸上有两道伤口已经结痂，只是那暗红的色泽总归是看着碍眼的很。
秦月凉被丫鬟扶着坐到了床边，喘了口气她看向那丫鬟，“你去门口等我吧，我一会儿会叫你。”
把人遣走了，她才再次看向无尘。
“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醒，留在城内怕你会有危险，这么快送你回去，又怕你没恢复，路上还是会遇到危险。”
“啧，快点醒吧，不然我怕……你见不得我最后一面了。”
说着，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你不好好珍惜，如今都快瘦脱相了，还有伤口，我看着都心疼。”
“以后可要好好保护呀，毕竟你的脸是给我看的，再丑的话，我可就不喜欢了。”
她对着无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也没什么逻辑，说到哪里就算哪里。
一直到她累了，无尘也还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并没有睁开眼睛。
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我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你。”
她的情况也着实没那么好，撑不住了，便只能先回去休息。
如此往复了两日，一直到第三天早上，无尘终究还是没有醒。
秦月凉最后一次去看她，心里总归是带了点浅浅的哀伤，“看来，你是真的没那个福分见我最后一面了。可惜，我今日打扮的可好看了。”
的确好看，她难得的让人给她准备了一身颜色艳丽的红衣，又上了点妆，气色瞧着比之前好上许多。
毕竟是要赴死，总要漂漂亮亮的走。
可惜无尘还是没能睁开眼睛。
等了片刻，秦月凉叹了一口气，让人为她准备了笔墨。
她给无尘写了一封信，大致告诉了他自己中毒和最后的决定，另外就是告诉他，千万别辜负了自己的期待，不管是为她还是为谁，可要好好活着守住这盛世才行。
至于她，在下面多等他几年也无妨。
本来已经收笔，但是想了想还是有点儿不甘心，便又拿起笔添了一句：“虽然我可以多等你几年，但是前提是你要洁身自爱。”
“男人要守男德，我就不用你立贞洁牌坊了，但至少也得是给我守寡一辈子的，我可在下面看着呢，你要是敢跟别人好，我就变成鬼天天缠着你！”
写完这几句，秦月凉这才满意的收了笔，轻轻将信吹干，装进了信封之中。
这两日她身体好了许多，自己走几步路也没那么难受了。
走到无尘跟前，将信封仔细放入他怀中收好，这才转身叫人，“我们可以出发了。”
谢怀清早就让人安排好了，怕秦月凉不信他，他还特意雇了当地最负盛名的镖局带他们离开，而不是安排自己的人。
扶着无尘出去，外面马车已经在等候了，谢怀清就站在一旁。
他看着秦月凉欲言又止，最后只挤出一句，“一路平安。”
秦月凉让人将无尘扶上马车，然后才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大概搞错了，我只是让你送他离开，我还有别的事没做。”
谢怀清一愣，“你不走？”
秦月凉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看向一旁的镖头，“他就拜托你们了，切记路上注意不要太过颠簸，好生照料着，将人送往南景，路上他应该会醒，具体去哪里听他自己的便是。”
“姑娘放心，六皇子支付了大笔银子，我等定会尽心照料。”
“嗯……拜托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马车中的人，随后将车帘放下，挥挥手，“走吧……”
没有目送马车走远，她很快转身往回走，生怕再多看一眼就会舍不得。
谢怀清此时满心疑惑，见秦月凉当真往回走了，不禁皱着眉头追了上去，“师妹，龙炎城如今多事之秋，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秦月凉心平气和道，“我有几句话要单独与你说。”
两人进了谢怀清的书房，然后秦月凉便将裴持的事与他说了。
谢怀清眉头皱的更紧，“那个人我知道，但是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谢怀清早有上位的野心，这两年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暗戳戳的对东皇也是紧盯着的，裴持的事自然瞒不过他。
不过他对月珠没兴趣，自然也不会对裴持感兴趣，知道其中因由之后便没再多裴持多有关注。
可是现在秦月凉与他主动提起，他总觉得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句秦月凉便说，“我会将月珠交给你，裴持或许会知道怎么用它。”
谢怀清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你到了现在还是不信我，还是觉得我想要你的月珠？”
秦月凉顿了顿，摇头，“不，我相信你是真的不想让我死。”
他看着谢怀清的眼睛，“可是，我本就活不长了，既然都要死，不如用月珠还了你的人情，也算干干净净的走。”
“什么意思？”
秦月凉就大致将之前的事与谢怀清说了一遍，“今日就是第七天，过了今日我便会毒发身亡，到时候月珠也会失去效果，所以今日是取珠的最后机会了。”
第232章
我不会让你死
谢怀清脸上血色褪尽，“怎么会这样……”
他看着眼前面带微笑从容赴死的女子，心中却是乱成了一团。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来人，来人啊！快去将裴持找来！”
既然之前是他帮秦月凉压制了毒性，而这几日他给秦月凉找的已经是龙炎城最好的大夫，却是连她中毒都没能发现，由此可见，若还能有人救秦月凉，那就只有裴持而已！
谢怀清顾不得其他，慌慌张张让人去找裴持，看着人走了，心才渐渐冷静下来。
而后他回过身去看向秦月凉，“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既然毒是白茶给你下的，我这就让人去她那里找解药，白礼拦不住我。”
秦月凉真的不觉得他能找到解药。
毕竟当初白茶就是为了控制她，暂时的解药应该还有，可是有没有彻底的解药就是两说了。
若是之前没有将毒性都汇聚到一点的话，她吃点儿暂时的解药延缓一下生命还行。
可是现在毒性聚在一起，那种解药对她来说已经没用了。
不过她看谢怀清是真的慌乱，让她看到了几分从前六师兄的影子，心中不由软了软，便没有开口打破他这最后一丝希望。
总归他去找裴持了，裴持可比他冷静，到了最后他一定会取月珠的。
没需要秦月凉等太久，一个时辰之后，裴持就被请了回来。
看见秦月凉，裴持微微挑了下眉，“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真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秦月凉笑了笑，“不成功，岂不是枉费了你难得的一次手下留情？”
裴持笑容微微一顿，淡淡道，“什么手下留情？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可惜就在他开口的同时，跟在他身后的小红也惊讶的开口了，“咦，你知道主子是故意放你走的？”
裴持：“……”
他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小红一眼，没说话，但是那表情却是在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不会说话就闭嘴！”
小红讪讪摸了摸鼻子，低头不说话了。
秦月凉看的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做个诚实的人不好吗？”
裴持冷哼一声，“我知道你还会回来找我，所以我才随便你去折腾的。”
毕竟不管是她的毒还是月珠，他都是最了解的人，她若是没死，的确只能回来找他。
今日是最后一天，裴持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今日她还没来，他就要跟小红回西楚了。
如今也不知该说幸好还是可惜，她终归还是再次站在他面前了。
谢怀清在一旁早就心急不已，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插嘴道，“先别说这些了，我且问你，你可有办法替她解毒？”
裴持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我早就说过，她的毒我解不了，如今除非是有人能拿到解药，否则就算现在知道配方，想要制作解药都来不及了。”
顿了顿，他盯着秦月凉，不带什么情绪的说道，“她今日，必死无疑。”
谢怀清本就心烦意乱，听他这么说就更加火大，“我已经让人去找解药了，一定来得及救她，你既然没能耐，就离开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裴持有些意外，看了谢怀清一眼，“我以为你找我，是为了取月珠。”
他不知道两人之间有旧，见谢怀清并不要月珠，自然是惊讶的。
谢怀清哪有心思搭理他，只冷声道，“我不要月珠，我只要她活着，你既然没能耐就离开吧。”
这时候秦月凉却开口，“我们也算故人了，来都来了，让他陪我聊聊天也行啊，万一我撑不过去，也多个人给我送终，挺好的。”
裴持：“……”
谢怀清：“……”
这云淡风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马上就要死的人不是他呢。
谢怀清此时心焦白家那边是否有线索，也顾不上与他们争辩什么，想了想便点头道，“好吧，你要留他便留着，我自会让人看紧了他，不会让他伤了你的。”
“嗯嗯，谢谢六皇子。”
这会儿秦月凉对他态度倒是很不错，只是这称呼，终究是难以再从她口中听到一句「六师兄」了。
谢怀清心里发疼，有些狼狈的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声音闷闷的，“你等我……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谢怀清便大步离去，不用想都知道，必定是去找解药去了。
秦月凉目送他离开，随手关了门。
她身体还没大好，撑了这么久已经很累了，也不介意裴持和小红还在，只转身去床上躺下。
裴持依旧坐在桌子那边，语气淡淡道，“他喜欢你？”
虽是疑问，语气却带着笃定。
秦月凉胡乱「嗯」了一声，“大概吧……”
她从未与谢怀清谈过这些，因为她并不想知道他喜不喜欢她，这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
听她语气凉薄，裴持忍不住轻呲了一声，“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有情还是无情。”
对无尘那般情深义重，可是对别的男子，却连人家的心意都懒得多问一句。
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裴持抿了抿唇，低头默默喝茶。
秦月凉也无所谓他的话，只道，“你且再等等，到了最后，他会让你取月珠的。”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到时候，你想研究月珠的心愿，也算达成了，你我也就两不相欠了。”
裴持一顿，突然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了，想让他救她的人一直都是谢怀清，而她自己……似乎就只是让他来取月珠的而已。
裴持忍不住看她，“虽然现在看来你一定会死，但是我以为你的性子，是宁愿毁了月珠也不想再让它留存世间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月珠这东西其实有些邪性，有它在，这世上怕是难免腥风血雨。
要救一人，必杀一人，可算不得什么宝物。
秦月凉「嗯」了一声，“我要是大公无私一点，一定会这样的，但是我……终究也是个人啊，我也有私心的。”
裴持想不明白，“什么私心？”
秦月凉翻了个身，正对着裴持，莞尔一笑道，“我还清了你和谢怀清的人情，以后无尘再想杀你们，就可以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裴持：“……”
你笑着对我说这种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第233章
撑不过今晚了
没有良心的人，良心自然是不会痛的。
秦月凉说完之后，甚至还美滋滋的对着裴持笑了笑，像是在说，“看我聪明吗？快夸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