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没有亡。
父皇和五哥……也都好好的吧?
阿渺心头一紧,转身便往外走,一面唤道:“宝华姐姐?”
原本在殿内陪着她的女官,不知去向。
阿渺踮起脚,费力地将连通水榭的侧门拉开了些,挤了出去。
一股伏日的暑气、夹杂着莲花的清香,扑面而来。
侧门外守着的两名宫女,靠坐在树荫遮蔽的廊柱下,随着蝉鸣声、有节奏地吐纳着呼吸,睡得正香甜。
阿渺没有唤醒她们,径直越了过去,拎着裙角,急急地往环水阁的方向走去。
长廊的尽头,是玉玦状的环水阁。金扉雕檐、华贵堂皇,北接花园,南通廊榭。
玦口处,泊着的一艘洒金檀木的画舫,随着莲湖的水波起伏,微微晃动着。远远俯望过去,还能看见画舫旁的水榭廊下,守着几名静立的青衫内侍。
那是……父皇的御船?
这时,靠北另一端的花园里,徐徐行来了一队人。
阿渺驻足一瞬,待看清了行前之人,立刻将御船之事抛诸脑后,拎起裙角飞奔了过去。
“五哥!”
她赤脚踩着花园小径上的圆石子,从葱郁沃若的桃林里斜冲了出来,扑进了刚刚踏过月门的白衣少年的怀中。
少年眉目清俊、气韵贵雅,细白长袍上还有她熟悉的芝兰香气。
可在梦里,他躺在血泊之中,肢体残缺,面目全非……
阿渺紧紧抱住了少年,细小的胳膊用力地圈在他的腰后,“五哥……”
萧劭被突然间冲过来的阿渺吓了一跳,随即弯腰将她抱起,“怎么了,阿渺?”
他的眉眼,生得和他们的母亲十分相像,丹凤眼尾、墨长羽睫,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沉静贵雅之气。
阿渺搂住萧劭的脖子,情绪翻涌而来,声音里带着一缕哭腔,趴在他肩头语无伦次:“我刚才做噩梦了……你被杀死了……还有很大的火……我害怕极了……”
她言辞混乱地描绘着梦境。
萧劭的身后,有人扑哧笑出声来,语气戏谑,“萧令薇,你都快七岁了,做个梦还会吓得哭?平日里,你不是最凶悍最胆大的那个吗?怎么每次一见到五哥就又成了小奶娃?”
阿渺不用抬头就听出了自己六哥萧逸的声音,她羞恼地把脸埋低了些,搂着萧劭的双手却绞得更紧了些。
萧劭如今不过十二岁的年纪,身量虽是比阿渺高出许多,但暑天里一直抱着她终是吃力,时间稍长,巾帻边缘的发丝都有些微微汗湿。
他安抚着阿渺,抱着她站到一株槐树的树荫下。
“阿渺不怕,只是做梦而已,都不是真的。”
低头看了眼妹妹光着的小脚,一面吩咐人去唤乳娘,一面让内侍从自己的文具匣子里取出作画用的绢帛,铺到了地面的树影中,哄着阿渺站了上去,然后慢慢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
“待会儿周娘子过来,我让她给你做蜜梨酥吃,可好?”
阿渺夏日一向贪吃凉食,紫清宫里没有冰窖,乳娘便让人用深井水反复凉着蜜梨和蒸藕,只等着公主睡完午觉醒来,便能立刻呈上。
“我不要吃!”
阿渺摇头,伸出胳膊又抱住萧劭,“我只要五哥陪着我。”
先前的梦境,就像亲身经历似的,太过真实可怖。她此时一刻也不想离开萧劭,生怕一撒手,她的五哥就又消失了……
萧逸在一旁压着声提醒:“五哥,书画先生已经候在了望舒院,我们迟到的话,会不会又被三哥告到母后面前?”
萧劭想了想,道:“那你先自己过去吧。”
这时,阿渺的乳娘周氏,领着几名宫女,匆匆地从水阁那头走了过来。
周氏快步上前,向萧劭行礼请罪。
“都是奴婢看护不周,请五殿下责罚!”
今日贵嫔陪皇后外出礼佛,带走了不少侍女,她便做主安排了宝华留在内厢里看护公主。谁知那宝华悄悄地溜了出去,竟让公主自个儿跑了出来,还撞上了五皇子!
萧劭示意周氏起身。
他年纪虽小,却很懂得恩威并施的御下之术,说话时神情淡淡、语气微冷,但措辞又并不过分严苛。
“宫人们不熟悉行宫的殿宇格局,阿渺又年幼顽皮,让她钻了空子、偷跑出来,也不至于就要一一重罚,但此处建筑大多临水,不比皇城稳妥,周娘子平日还是要再多留心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