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阿娘和五哥再被他们捉住……
她望向远处与自己齐平的墙顶,沉默了一瞬,继而解下自己的外裙,跟萧劭的腰带一起缠成一根长绳,一头拴到自己的腰上、一头拿在手中,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定,可以的。
必须,可以。
阿渺攥了攥握绳的小手,随即猛冲而出!
墙顶与主干之间,有差不多两丈多长的距离,而横支而出的树枝能够支持她体重的长度,尚不到一丈。若不能一次跃过,必然失去凭附、狠摔落地。
阿渺死死盯住墙顶,凭着身体中的一股直觉,不管不顾地奔了过来,一步、两步、三步……
横枝塌下的那一瞬,她拼尽了全力跃起,同时将手中的绳头抛了下去。
身体,犹如失去了控制的风筝一般,骤然飘起,又急速落下。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和狂乱的心跳声。
视线迷茫,思绪发白。
待看清眼前事物的一瞬,她下意识地抬手挡在了脸前。
“砰”的一声,身体狠狠地撞向墙面,肩膀和大腿处一阵剧痛。
她成功了?
成功了!
那不顾一切的纵身一跃,让她跳过了墙顶,飞落到了墙的外侧,继而……又悬挂在了墙面上。
阿渺双手攀扯“长绳”,双脚蹬墙发力,慢慢爬至顶处,探出头朝内墙下面望去,小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
围墙的内侧,萧劭手里握着长绳的另一头,也正神情焦急地抬头仰望。
兄妹二人视线交汇的一瞬,萧劭一颗紧绞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阿渺将绳头缠绕到墙顶的石砖上、用力固定住,萧劭测试着绳索的力度,很快手足并用地爬上了围墙。然而程贵嫔一介深闺妇人,身体又不如两个孩子灵活,即使有绳子借力,爬得也十分艰难。萧劭遂又攀绳而下,让母亲踩到自己身上,咬牙托举了半天,方才将程贵嫔送到了墙顶。
外面连接的巷道,被陆氏宗祠的大火照得十分明亮。
萧劭不敢耽搁,先用长绳将母亲和阿渺放下,自己则收起布条,抠着砖柱凹凸处、慢慢向下爬了一段,最后纵身跃下,身体有些失去平衡地跌倒在地上。
阿渺连忙上前扶起哥哥,“不是说好了用绳子吗?五哥为何不用啊?”
“我若用了,这些衣物就必然要留在墙上,留下线索。”
萧劭忍着腿上疼痛,慢慢地直了直身,解开手中的“长绳”,帮阿渺重新系好裙子,“哥哥刚才不也说了,让你遇到困难就立刻下来,你又为何不听?”
“那是因为我知道,我一定能跳过去的!”
阿渺面庞细致的轮廓映着远处的火光,嘴角微微地翘了翘,伸手挽住萧劭的手臂,小脸贴了上去。
“而且我还知道,我的五哥,一定会帮我拉住绳子的!”
第36章 莫要连累了族人
程氏的府邸, 与庆国公府一样,同处于皇城以东、豪门大族云集的七桥坊一带。若是沿大道直线而行,并不需要走太远的距离。
然而此时国公府的火势, 显然已经惊动了城中戍卫,接二连三地有玄武营的骑兵纵马飞驰而过,纵横于灯火稀疏、满地狼藉的京都大道。
母子三人不敢选显眼的道路行走,只能绕转朱雀街西行,专挑狭窄小巷,尽量将身形隐蔽在阴影之中。
城中百姓大概也被兵马流民之乱闹得怕了, 个个关门闭户, 一丁点儿的灯火光都没有。
程贵嫔被儿子搀扶着,脚上单薄的丝履踩踏在泥泞脏乱的石板路上, 每走一步,都感觉身子愈发的沉重。萧劭亦是一身的新旧伤,一路都在靠咬牙硬撑, 感觉到母亲的身体颤抖得厉害,不敢再执意冒进, 扶着她坐到巷角的青石阶上休息。
阿渺也依偎到阿娘的身旁, 小手一只紧紧捏着萧劭的衣袍、一只被程贵嫔握在了掌心, 仰着小脸, 望向被火光映红了一角的夜幕。
真希望这大火,把庆国公府和里面的人, 都烧得干干净净!
三人怕引来追兵, 不敢说话,就这般静默相偎地坐了一段时间,恢复了些力气,再度互相扶持着上了路。
好在一路绕回七桥坊的另一端, 都不曾遇到过什么阻扰。远远望见青溪桥程氏大宅的轮廓时,程贵嫔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此时因为不远处国公府的火势,七桥坊一带的很多官邸都已被惊动。不少下人奔至桥头仰首张望、议论纷纷,程贵嫔一行不敢引人注目,避开临街的程府正门,小心翼翼地转去了狭巷的侧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