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阿渺心中一急,手中冰丝链灵蛇出洞,人借势纵身而出,卷着大片的落花缤然飞落。
树下那人觉察到身后破风之声,抬手掠至后腰处,刹那间将一柄银色的软剑遽然弹开,于空中挽出电光火石般的朵朵剑花,绞碎漫天嫣红。
好一把柔软缠绵、寒芒夺目的利剑!
阿渺没料到这人的戒心如此之重,一出手便杀气十足。可她对他手里的兵刃起了兴趣,也不喊停,手中的冰丝链在半空转了方向,身体从树干的后面急绕而出,使出七十二绝杀里的“表里山河”,将一头的铁蔷薇击向对手后背。
铁蔷薇的花瓣展开,露出尖利的瓣缘与花蕊,折射着点点光芒,直刺那天青色的背影。
她想借此试试他手中的软剑,能否使出一招神龙甩尾……
谁料那人却突然收了剑,也不转身,紧接着衣袖翩飞,手腕轻旋,将手中拎着的紫檀阮琴反举到身后,堪堪挡在了自己与夹风而至的铁蔷薇之间。
这……是什么招数?
眼看着蔷薇利刺就要扎入那镶钿描金的琴面之上,阿渺忍不住惊呼出声,连忙收势撤力。
来不及完全合拢花瓣的铁蔷薇缠入手臂,在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疼得她紧咬了一下牙关。
这算是哪门子的打法?
她自幼跟着一根筋的卞之晋学武,成天被耳提面命的就是要老实苦练、以实力来拼胜负,何曾见识过这种拿对手心爱之物来挡兵器的攻心招数?换作是卞之晋在场,早就开启“狡诈”、“阴毒”的咒骂了……
阿渺压着手背,怨忿地抬起头来。再比一次的话,她决计不会让他得逞!
红花楹树下,那“狡诈阴毒”之人,也正转过了身来。
阿渺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一瞬,霎时怔然愣住,涌到了唇边的质问与怨言、不自觉地又咽了回去。
尚未加冠的少年郎,身形颀长俊逸,模样亦生得极好,鼻梁和下颌的线条、精致的犹如细细琢磨过的玉器一般。
只不过,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上,缚着一层天青色的轻纱,不透光的,绷在高直的鼻梁上,系于脑后。
适才从背后望见,还以为那是抹额或者发巾,却不曾想过……
这人竟然,是个盲人。
“你……”
原本理直气壮的阿渺,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瞄了眼被他拎着手里的阮琴,清了下喉咙,“那琴,是我朋友的。”
盲少年神情疏冷,将软剑摁入蹀躞。
“既如此,刚才为何不答话?”
他朝着左前方迈出几步,脚触到地上的琴囊,俯身捡起,将手中的阮琴慢慢地收了进去。
阿渺的目光,一直追循着他的举动,此刻意识到之前他拎琴离开,大概就是想去捡被安思远踢远了的琴囊、不是真想偷拿琴走。
她语气不由得放轻了些,霎时有了几分软糯的意味,“你突然发问,我也没法确定啊。按道理说,你是不该觉察到我在树上的……”
她话未说完,却见那人装琴的动作、遽然停了下来,朝着自己的方向偏过头,原本温润的面庞轮廓绷出一丝近乎紧滞的专注。
阿渺愣了愣。
这是……生气了?
先前想不通对方何以发觉自己藏身树上,后来再做推敲,倒是有所彻悟。
刚来天穆山不久的时候,卞之晋为了训练她的反应能力,曾花了半年的时候逐步封闭她的五感,让她感官缺失的状态下、做出对敌的正确判断和应变。其中大约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阿渺每日跟卞之晋过招,都必须蒙住双眼,只依靠听觉、触觉甚至嗅觉来避开攻袭。那段时间,她的五官敏锐度被提升到了极限,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
眼前这位,常年无法依靠视觉,对声音的敏感必然高过常人。自己刚才在树上虽然没弄出什么动静,但醒来时呼吸的微微一促、俯身下望时擦过树干的轻轻摩挲,未必就能逃过他的耳朵。
阿渺望向依旧微微偏着头、沉默而紧绷的盲少年。
反应这么大……
是以为自己在嘲讽他的身体缺陷,所以动了怒吗?
天穆山的仆役大多身有残疾,阿渺从小和他们生活在一处,同理心至深,就算刚交过手,也不愿去揭这种伤疤。再且,她心中对这人的身份也有所猜测,不想将关系弄得太僵。
思及此,她整肃了语气,郑重道:“我没别的意思。算我失礼了。”
那人听了阿渺的话,静默一瞬,依稀竟是有些失望之意,面上的神情很快恢复了先前的冷漠疏离,也不答话,默然装好阮琴,站开了身来。
“无瑕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