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轻盈有几分微妙地扯了下嘴角,“可我瞧着,八成还试过别的什么!”
她瞥了眼旁边听得专注的阿渺,没好再往下说,“哎”了声,“你别管这些破事!老老实实留在山上练功,七十二绝杀你才学会了四十五杀,等师父回来万一不肯收你,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玄门七十二绝杀,分为乾、坤、震、巽 、坎、离、艮、兑八层,由兑往上,阿渺和白瑜至今只学到了巽,还差乾坤震三层、共二十七式没有学会。
但这二十七式,卞之晋只让她们背了心法,一直没有传授招式,有时兴致来了展示几招,完了又抓耳挠腮地摇头,不让她们跟着学。
阿渺私下猜测,大约白猿师兄自己,也没能真学会那剩下的二十七式……
所以这种情况下,自己又何年何月才能学得会?
阿渺回到住所,见白瑜像是刚练完功、洗了澡,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胡乱挽着,坐在桌前啃包子。
山里饮食简单,负责伙房的岑二厨艺又不怎么好,白瑜在这儿住了几年,硬是把自己逼出了一身做饭的本事。取了崖蜜、摘了槐花洗净切碎,包进包子蒸熟,一掰开,金黄色的蜜糖混着槐花的香气、热腾腾地淌了出来……
见阿渺进屋坐下,白瑜也不多话,一面继续啃着包子,一面提起竹笼,把底下那屉还冒着热气的包子推到了阿渺面前。
可阿渺却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歪着头趴到桌案上,一双水氤清亮的眼睛盯着白瑜,直到白瑜也抵不住斜过眼瞅着她,嘴里咀嚼包子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白瑜,你知道吗?陆元恒逼着我六哥禅位,自己做了皇帝。”
白瑜啃包子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阿渺注视着她的反应,“你也不知道?你哥哥也没告诉你?”
白瑜摇了摇头,捏着手里的包子。
阿渺心里有些发堵,依旧趴在案上,隔了许久,有些犹疑地自语道:“你说……他……他们不告诉我们,是觉得我们一定帮不上忙、一点儿用也没有吗?”
“不是。”
白瑜神情坚定地抬起了头,“我哥他都打不过我,没道理瞧不起我。”
两个女孩视线交汇,眼中俱有情绪一瞬翻涌。
阿渺站起身来,拿定了主意:“我要去沂州见我五哥,还有大皇兄!”
她走到床榻旁,从柜子里找出药露和换洗衣物,一面说道:“我得知道六哥和小七郎他们怎么样了,还有我皇祖母!你哥哥好几个月才来一次天穆山,我不能留在这里干等!”
白瑜也腾地站了起来,转身翻了一块包袱布出来,手脚麻利地就开始捡包子往里装,捡了一半,又顿住:
“甘姑姑能答应让我们下山吗?”
阿渺摇头,“她不答应,但我还是要去。映月先生的信里说,他们大概这个月就会到沂州境内,我刚好过去接他们,顺便见我哥哥,不算叛逃!”
她收好行装,坐到桌前,提笔给甘轻盈留了封信。
甘轻盈和卞之晋,其实也是知晓她的真实身份的。只不过穆山玄门内,凡事只论武功、不计其他,对于甘轻盈和卞之晋而言,阿渺只是一个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父母是谁完全不重要,背后牵扯的那些国仇家恨,他们不关心、也不想多了解。
所以阿渺的这封信,也干脆写得十分简单:
师姐,我和白瑜去接师父了。你放心,我们不会给玄门丢脸。
捱到入夜就寝时分,两个女孩拎了包袱,推门出了院子,牵着手往山下行去。
天穆山的山路,她俩是自小就走熟了的,即便是星光黯淡,也不妨碍加紧步速、走得飞快。倒是偷跑出门带来的兴奋感,让她们觉得有些呼吸急促,时不时停下调节气息。
到了山下临水处,两人不敢惊动岑大,绕去了卞之晋带她们入山时走的那处水潭,寻到了系在池岸的小舟,跃了上去,解开船索。
月色中粼粼的波浪,拍打着船身,很快便漾着小舟缓缓离岸而去。
阿渺和白瑜立在船尾,不约而同地回首望了眼黑黢黢的山岸,继而又相视一眼,呼了口气,抿嘴笑了起来。
七年半了。
她们头一次离开天穆山,既兴奋又紧张,转头望向潭水的另一端时,还有种对于未知将来的殷切好奇!
阿渺放下包袱,弯腰拾起木桨,慢慢划动起来。白瑜也跟了过来帮忙。
水潭的北面,连着通往沂州的暗河。阿渺曾听安思远讲过,说里面的水流并不太急,也没有跌水或瀑布,她遂提前准备了火折和火把,待船一驶入溶洞,便让白瑜点燃了火把,照亮洞内情形。
溶洞里,钟乳倒悬、石笋挺立,洞顶上集聚着大群的蝙蝠,黑压压地悬在石头上,船上火把投映出光怪陆离的影子,在石壁上摇摇晃晃,愈发显得骇人。
两人从前都未曾见过这样的景象,不由得瞠目结舌,同时又有些不自觉的害怕。
阿渺一害怕,话就多了起来,一面摇桨,一面张望着洞顶的那些蝙蝠,压着声问白瑜:
“你说它们要是突然全部飞过来,该怎么办?会不会比我们练功用的铃铛阵还难避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