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小僮身后的,是天穆山的船夫岑大。
岑大远远看见阿渺,摘了斗笠过来行礼,“小狸姑娘怎么在这里?甘姑娘刚还在寻你呢。”
“师姐寻我?”
阿渺的视线从那对师兄弟身上掠过,将岑大拉到一旁,略压低了声音,“他们……是映月先生派来送信的人?”
先前交手的时候,心中就曾闪过一丝猜测,眼下见岑大亲自下山来驶船,更是坐实不疑了。
岑大点头,“这两位的师父冉红萝,是映月先生的师姪。他们的船本是从南边来的,刚才见过甘姑娘之后,说要北上,甘姑娘就让我把船给他们调到这边来,走暗河。”
天穆山上的侍者总共只有三人。负责山中伙房杂物的岑二、和眼前这位岑大是亲兄弟,看守库房和庭院的那位铁匠哑大叔与他们也是旧识。年轻的时候,不知江湖深浅,触怒了仇家、被下了毒,各自落下残疾,幸得穆山玄门收留,一直避世居住于此。
岑大水性甚好,常年负责外出采购山中所需用品,对附近的水路十分熟悉。
阿渺见甘轻盈让岑大亲自相送、又肯将暗河路线相告,足见是把对方视作了贵客。
她踌躇了一瞬,打算还是得过去跟那两个师兄弟正式见一下礼,可一抬头,却见那被唤作无瑕的盲少年,已然早转过了身,领着小僮迤迤离去,缚目的系纱掠过肩头、随风扬出起伏的弧度。
“哎!”
岑大扭头一看,禁不住喊出了声,迅速朝阿渺点了个头,疾步追了上去,“两位等等我!”
阿渺拾起地上的琴,望向那道丝毫无意减速、逐渐消失在了林间的天青色身影。
倒是,有几分像梦里面那些反复重现的繁华绮丽、虚无缥缈。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呢……
无瑕?
好狂妄的名字。
好狂妄的性情。
第44章 我要去见五哥
阿渺回到山上, 去到正堂,见地上扔着卞之晋练功用的绑腿沙袋,被戳得七裂八断的。甘轻盈坐在案后, 手里捏着封书信,愁眉不展。
“映月先生来信了?”
阿渺小心翼翼地跃过地上的沙袋,凑到甘轻盈身旁。
甘轻盈把信扔到案上,“烦死了。”
阿渺拿起信纸,将其中内容读了一遍。
她在天穆山中这些年,对玄门里外的情况也大致有了些了解。那位尚未曾见过的师父, 谢无庸, 执掌穆山玄门近五十年,性情孤僻、鲜少与人来往, 座下的弟子也不多,除了甘轻盈和卞之晋以外,就还只收过另一名姓柳的弟子。据说那位柳师弟天资过人, 深得谢无庸青睐,可惜行事叛逆不羁, 后来更是背弃了师门, 甚至跟祈素教有了牵连。
卞之晋每每提到这位柳师弟, 必然破口大骂, 坚决地认定师父的病是被那臭小子给气出来的!
但眼下阿渺看映月先生信中所言,更像是说谢无庸的病症乃是练功过激所致、需要依靠寒气来化解, 因此这些年来, 他一直带着谢无庸住在柔然西北的莫加湖畔。
年初的时候,谢无庸总算恢复了些意识,睁眼瞧见死对头映月,立马挂不住脸面, 死活要立刻回天穆山。映月先生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被闹得烦了,也发起火来,一边带着谢无庸往南走,一边写信来让穆山玄门赶紧去领人。
阿渺放下信,看了眼甘轻盈,立刻明白过来她为何愁眉不展,拉着她衣袖笑道:“师姐就别生气了。师父醒过来了,总是好消息吧?”
“好个屁!”
甘轻盈怒火再起,唰地站起身,取过剑对着地上的沙袋一阵乱砍,“卞之晋这厮跑了!我又不能下山!谁去接师父?依着那两个老头的臭脾气,只怕还没走到沂州,就已经吵翻天了!”
阿渺连忙跟了过去,毛遂自荐:“我可以去啊!”
“你?”
甘轻盈停下手中动作,扭头看了阿渺一眼,“不行。你一个小丫头,不知江湖险恶,再说他们青门的弟子个个古怪,万一出了什么麻烦,你也应付不来。”
个个古怪?
阿渺立刻想到了在山下跟自己交手的那个盲少年,不觉赞同点头,遂又问道:
“他们为什么那么古怪?师兄又为什么那么害怕那个冉红萝?”
“反正就是邪乎的很!出手狠毒,招式阴险,打赢了还会捉回去弄个囚禁虐待之类的……当初卞之晋被冉红萝关在雁云山,一关就是三年,说是拿他的身体去试什么蛊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