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桓神色一冷,马车已经停下,随从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
“公主,芙蓉宫到了。”公主侍女挽起帘子,卫桓抬眼,瞥见了车厢中的安阳公主,也是他的正妻。
她似是对自己来迟,而他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之事丝毫不在意,她坐在马车内,慢条斯理的整理着丝毫未乱的头饰。
又见旁人车驾来往,熟人不少,看他等在公主马车外,不免朝他露出会心的笑容。
卫家三郎,世家豪族贵公子,出身不凡,样貌才学不俗,前途不可限量,从前在京中多有美名,而今却因娶了安阳公主,而时常被人私下嘲笑,他这辈子都要被安阳压得抬不起头来。
且不说他们二人本就从小相看两厌,偏又成了一对夫妻。
卫桓原就憋着怒气,见此怒气又险些冲上头。
他一拂袖转身就要走。
随从慌张小声提醒,“三爷,你可不能走。”
赵容蓉轻抬玉手,搭在庆莲手臂上下了马车,她与卫桓认识了一辈子,哪里不知卫桓此刻心情,她心情却很好,莲步轻移,走到他身旁,微微颔首,明知故问,“驸马是在等本宫?”
卫桓神色一僵,那张还算俊秀的面庞多了一丝阴霾,“公主既答应了与臣同赴宴,为何又迟迟不来。”
赵容蓉轻笑了一声,“驸马又不是不知,这样无趣的场合,本宫惯不爱早到。”
这话说的太过有恃无恐,偏又将卫桓噎的心堵说不出话来。
“走吧。”赵容蓉留下二字,人已朝着芙蓉宫而去。
卫桓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了父亲对他的交待,他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走到赵容蓉身旁,身侧两旁不断有人同赵容蓉行礼,他只得压低了声音,同赵容蓉小声道:“爹说了,既是三月天了,公主府也已经修缮妥当,公主何不早日归,莫让旁人家瞧了笑话。”便是传话,却又忍不住怨怼。
赵容蓉嗤笑,“公爹真是如此让你传达的?”
卫国公怎会如此同她说话,那是个极其圆滑世故之人,卫桓传话必定是添油加醋。
果不其然,卫桓不再说话,只与她并肩走着。
年前,赵容蓉就以公主府住着不舒坦,不宜让蛮儿养病为由,带着蛮儿回宫‘小住’。
旁人家的年轻儿媳妇,自是不可能毫无缘由的搬回娘家小住,莫说夫家人,就连娘家人都会责备此举不妥,更不会任由出嫁女轻易回家。
可赵容蓉并不是嫁入卫国公府的年轻儿媳,她是安阳公主,与驸马之间,她是君,驸马是臣。便是嫁人,也是另开府邸,与卫国公府比邻而居,她自不用守那套晨昏定省、伺候公婆的规矩。
且不说连她父亲,昌隆帝都不曾对她搬回皇宫有何异议,国公府私下里有何怨言便也不敢搬到人前说。
再往前走十余步,灯火通明的偌大宫殿映入眼帘,卫桓闷气道:“公主便是不听臣所言,贤妃娘娘处,公主又该如何应对?”
提起亲娘,赵容蓉面色微冷了一瞬,而后却笑开,她本就是明媚惊人的美貌,今日又以梨花妆妆面,额上淡黄花钿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让人不敢直视。
她淡然发问,“驸马这是要用母妃来逼迫本宫?”
卫桓与她从来都不对付,抬眼直视她,眼神似在发问是又如何?
二人原是要做出夫妻和睦的假面,偏又呛声互怼,周遭氛围诡异至极。
幸得请安声及时响起,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僵持。
“公主金安。”
“见过驸马爷。”
原是贤妃身边宫女虹芝前来,她笑道:“陛下圣驾就快到了,娘娘差奴婢来请公主与驸马入殿。”
“嗯。”赵容蓉余光瞥见卫桓眼角的那一抹得意之色。
赵容蓉垂下眼眸,敛去眼中嘲意,随着虹芝入了殿中。
宫廷盛宴,后宫之中能有资格参与其中的,便是一后四妃,皇后尚要同昌隆帝一同来此,四妃已入座,赵容蓉生母贤妃娘娘落座于左下首席。
贤妃目光清扫女儿与女婿,待他们行过礼之后,便与卫桓亲切地说道:“桓儿自去,本宫同安阳说说体己话。”
“是,儿臣告退。”卫桓道。
贤妃这才正视自个儿的女儿,神色冷淡道:“蛮儿既大安了,你也该搬回公主府住才是。”
“莫让人空瞧了笑话,让本宫失了脸面。”
赵容蓉笑道:“儿臣也正有此意。”
贤妃意外,他们母女二人关系素来冷淡,她的意思,赵容蓉也并不是事事温顺服从。
她面色微霁,新鲜轮谈纯洁的像朵花,“既如此,明日便搬回去。”像是迫不及待要让赵容蓉离开她的视线。
赵容蓉却好整以暇,为贤妃亲手添了一盏茶水,她添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很是好看,她轻缓悦耳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只是昨个儿,父皇传召儿臣,说过两日皇祖母回宫,让蛮儿多陪皇祖母住几日,不急着搬回公主府。”
贤妃没曾想赵容蓉话中还有话,原是心中早有成算,甚至从未同她提起过。
听见太后要回宫,贤妃脸色变了又变,却知此事金口玉言定下,她再无插手的余地,这样的热闹场合也不适合多议论,又有人上前来请安,贤妃只道:“既如此,本宫也无话可说。”
对她话语中的冷淡隔阂,赵容蓉熟若无睹,自得其乐的饮了一口茶。
热闹过了半刻,忽而听闻殿外传来嘹亮的嗓音,“陛下驾到!”
前一刻还在热闹交谈的众人,忽而便没了声响,纷纷起身。
赵容蓉随之起身,垂头敛目,同众人一道行礼,“陛下。”
她余光瞥见明黄龙袍身侧的一抹朱色,脑海中不知怎得就响起了蛮儿今晨在她耳边念的那声好看。
她倒是起了想要瞧瞧的兴致,她这位远道而来的皇叔,该是如何一副俊朗面容,方才叫她的女儿只见了一面,便念念不忘。
众人纷纷谢礼起身,重新落座。
昌隆帝笑着同身侧的年轻人说道:“羌吾,你随朕坐同一席。”
“谢陛下。”玉绥没有推辞,撩开袍边,在昌隆帝右手旁的坐下。
听得那一声莫名熟悉的低沉嗓音,赵容蓉漫不经心抬眼望去。
当那抹赤色身影映入眼帘之时,她错愕的险些掉了手中杯盏。
从未想过此生还能再见之人,如何坐在她父皇身旁,与之相谈甚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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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还俗吗?》by小龍包子
龙微微死后穿入渣男系统文,她的任务就是帮助这些被渣男伤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痛的女人们逆风翻盘。
【第一个故事:傻白甜炮灰女配的防渣复仇指南。】
涉世未深的小师父顾辞霜被渣男骗身骗心,孩子也沦为他人的药引,最终一尸两命走了。
龙微微决定替原主报仇,谁知道这人竟然是个舔狗。
等等,这次故事剧情怎么不太一样?渣男为何为她而死了?
【第二个故事:拯救普信女的吸渣体质。】
姜华出身名门贵族。她从小在赞美中长大,导致相貌平平的她却异常自信。她的渣男夫君为了仕途毫不犹豫娶她,又在姜家落魄时毫不犹豫杀她,摇身变为风光满面的驸马爷。
龙微微成为替原主复仇,前来索命的宿主。
谁知这次剧情又不一样?渣男为何在她落魄时不离不弃?
直到——
她成为世界线渣男们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渣男们一改渣男属性,对她温柔似水,对她一心一意,可迟到的深情她根本不稀罕!
而当龙微微完成对赌协议的所有任务,她的记忆重新开启。
这次,她的故事也变得不太一样。
她的渣男前任深情似水的倒追她?
她又岂会如他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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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三章
◎留下来◎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舞伶身姿曼妙,众人皆被舞乐吸引。
赵容蓉垂下眼眸,手指尖漫不经心的轻叩着桌面。只是她时而微颤的纤长睫羽,透露着一丝不同寻常,却无人察觉。
纤长浓密的睫羽之下,是她那双满是迷茫困惑的眼。
虽只看了一眼,她也不会看错了那张脸,只比之二人相识相知那些时日,更为分明。
可他不该出现在此。
他怎么会出现在此?
他们第一回 见面后,没过半日,她便知晓对方身世来历。
江南陆湛,出身寻常商户,家中只有一老母,母子二人独居青柳巷多年,左邻右舍皆识得,身家何其清白简单。离别五年,又怎会摇身一变,成了玉氏少主,先帝养子,她的皇叔呢?
她玉葱般的手指尖轻叩桌面,她想不通,怎会如此?
这世上当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还是说,这世上原就长成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陆湛,玉绥。
她朱唇微阖,无声念了一回两个名字。
任凭这世上的人,如何想,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这两个名字会有联系。
江南旧事,如同江南烟雨一般,缠绵无声地袭来。
原是藏在她记忆之中,偶尔会在午夜梦回时忆起的故人,此刻就在咫尺之外,朱袍着身,容颜如旧。
赵容蓉想起了与陆湛所见的最后一面。
他要启程去远方,是清晨时分天色未亮,江南水乡的清晨,是烟雨蒙蒙,宽大手掌轻轻落在她额上时,带着灼人心魂的温度。
他低声嘱咐,“乖乖在家等我,不出十天半月,我就会回来。”
她倚在门边,带着说不尽的眷恋难舍同他分别,“陆郎,早去早回。”
就像每一位依依不舍目送着郎君远去,而留在家中牵肠挂肚的小娘子一般,便是巷口再也瞧不见人影时,她依旧站在门边。
只是第二日,她一把火烧去了她在江南存在过的所有痕迹,离了江南,千里归京。
江南于她,就好似一场久别经年,如梦似幻的美梦。
可惜那段江南旧梦,也只是梦,存在过,却清浅无痕,过去无声。
“安阳,过来。”
昌隆帝满目慈爱看向她。
赵容蓉抬眸看去,神思清明,她起身抚平衣袖,款款走上前去,嘴角缀着一抹恬静浅笑,淡然听见昌隆帝与身旁人提起她,“这是朕第五女安阳,你当年离京时,她还未曾满周岁,是以从未同你说过话,你许是也不记得她了。”
赵容蓉适时微微抬头看去,福身行礼,“安阳见过皇叔。”
她的声音温柔轻缓,一如当年轻唤眼前人陆郎时,只是话语里全然是疏离客气。
她的目光状若无意扫过那盏被人握在手中的酒盏,似有一瞬轻颤。
*
昌隆帝要为迎他回京,开设宫宴,百官作陪,玉绥自是不会开口拒绝。
长者赐不可辞。
更何况是天子。
应是虚担了皇叔之名,玉绥端坐在昌隆帝身侧,神色自若的受着小辈们的礼数。
当年先帝收养他于襁褓之中,虽时间短暂,如今的昌隆帝当年还是太子,却比他年长三十岁,自是早已成婚生子,儿女且比他还要年长。
离宫之时,他尚才五岁,却也并非不记事。
有几位皇子公主,年幼时也曾有过往来,寒暄三两句,便算是交谈甚欢。
待到年纪尚小的几位皇子退下,他方端了酒盏,轻抿了一口,散散眼底的疲倦。
随性活了数年,对于当下场合,他尚且还有几分不自在。
“安阳,到朕跟前来。”昌隆帝开口唤道,语气慈爱,旁人一听便知所唤之人,偏得他疼爱。
这个称呼,与其他几位公主的封号对他而言,并无什么不同之处。
皇室之人,他无心结交,只管应付了事。
他从没打算真随了皇帝的心思,长留在京城。他心中早有思量,待使昌隆帝相信玉部无不臣之心,他就离开京城,最好是今日宫宴结束,明日他就能请辞离京。
皇城之地,人心难测,他懒得去分辨。
偏偏这是玉绥今日第二回 听见安阳二字。
说不上是何缘由,他心神一动。
许是因为那小童生的模样可爱,口齿伶俐,而给他留下不俗的印象。
他余光瞥见一抹绛色,莲步轻慢款款而来,停至前方三四步处。
昌隆帝缓缓开口,“这是朕第五女……”
“安阳见过皇叔。”
口中称着皇叔的女子,华服着身,难掩姝色无双,额上梨花熠熠生辉,更显明媚娇艳。天之娇女,向来是如同云上之人,高不可攀,不可轻易视之。
玉绥倏然握紧了手中杯盏,错愕惊讶在这刹那蓄满了眼底,原是波澜不惊的心神,泛起涟漪,又好似层层浪潮正朝堤岸袭来。
他嘴唇嗡动,藏在心底的名字就快要脱口而出之时。
“驸马何在?”昌隆帝又问道。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炸起,惊得玉绥醒神。
眼前人的面容,曾几何时在梦中方可见,而今近在迟尺,从前满目深情,如今望向他的眼眸,笑意依旧却是冰冷刺骨的陌生疏离,宛若彼此不过今夜初相识。
不过一瞬,她的目光已从他身上离开。
“臣卫桓,见过玉王。”卫桓走上前来抬手作揖。
玉绥目光分得一点儿,看向上前来的年轻人,他打起精神,客气回道:“不必多礼。”
“安阳向来不擅饮酒,驸马便代为作陪敬酒。”昌隆帝一颗拳拳爱女之心,当得旁人盛赞一声慈父。
“多谢父皇。”赵容蓉真心一笑,她向来在昌隆帝面前还留着小女儿的天真散漫,“还是父皇心疼儿臣。”
她笑意浅浅看向驸马,“有劳驸马。”
卫桓照做,端起酒盏恭敬道:“臣替公主敬王爷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