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的坐在一起,一起商量着打扮着更小的这个。
府上针线娘子早年间做了许多蛮儿的衣帽,从前都没用完,而今都被翻找了出来,蛮儿挑起了帽子,“柳娘,给他戴上兔子帽好不好?”
柳娘点了头,小心翼翼的给阿言换着帽子。
她们这做下人的,只遵从主子的命令行事。
昨日,阿言小郎君刚被抱回公主府时,柳娘心中还有一丝揣测,公主到底是要如何对待这位驸马妾室所出的庶子,她们这些下人又该如何对待这位庶出的小郎。
不想公主只说,照顾好他。
虽公主的语气谈不上对这孩子的喜怒,却也给她们吃了颗定心丸。
外头一声大喊,惊得那原本正咧着嘴笑的小小婴儿大哭了起来。
蛮儿也被吓了一跳,“他哭了。”
守在一旁的奶娘不慌不忙的将阿言抱起来,温声细语的开始哄。
“外面是谁在说话,声音这么大?”红儿嘀咕了一句,立刻就被柳娘轻轻拍手制止。
能在外头气急败坏大喊公主封号的年轻男子,除了驸马还会有谁?
蛮儿穿好了软鞋朝门口跑去,“是我阿爹的声音。”
柳娘心道不好,忙走上前去哄着蛮儿,“蛮儿,驸马定是有话要与公主讲,你和红儿一起翻花绳可好?”
红儿拿出了新得的七彩索,一下子就吸引了蛮儿的目光。
可外头的动静也同样的吸引着她。
蛮儿推开了门。
只见她阿娘从房中出来,朝着院门走去。
蛮儿被柳娘拉住了小手,便只能探出小脑袋往外看去,喊着她阿娘,“阿娘,阿爹他怎么了?”
赵容蓉回身看过去,对着她浅笑招手,“过来。”
柳娘这才松开手,放她出去。
她小跑着上去,牵着了赵容蓉的手,一同往院门处走去。
侍卫们纷纷行礼,“公主。”
只有握刀抵着卫桓胸前的侍卫不曾动过。
“揽月。”蛮儿仰着头唤着侍卫的名字,“你这是在做什么?”
揽月这才收了刀退到一旁。
蛮儿上前一步,想要去牵卫桓的手,“阿爹,你是来看阿言的吗?”
卫桓想也没想要,下意识就躲开,让蛮儿牵了个空,她有些无措的回头看赵容蓉。
这世上再没有比孩子更加感知敏锐的人了,蛮儿心里明白,阿爹现在很讨厌她。
她有些难过,又有些迷茫。
为什么阿爹会讨厌她呢?
赵容蓉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方才抬眼看向卫桓,轻笑了一声,眼神中却是冰凉一片,“驸马一早来本宫这儿大呼小叫,多不体面。”
“你到底想干嘛?”卫桓压着火气,神色阴霾。
赵容蓉柳眉微挑,“本宫想干什么,驸马当真不知?”
这话,她不是第一回 问卫桓,卫桓心知肚明她想要个什么答案。
可那答案,先前他说不出口,如今就算心中悔恨万分,更加说不出口,他握紧了手,“安阳,你不要欺人太甚。”
赵容蓉轻叹,“我欺负谁了?”
“蛮儿同阿言一处玩的极好,你一来,吵得阿言啼哭不止,到底是谁欺负了谁?”
“本宫愿意替驸马养育阿言,驸马不领情也就算了,怎能恩将仇报呢?”
卫桓看着她的笑容,心头便不住冒火,“安阳,你当初害死了我与蕊儿的长子,如今又要害死安儿吗?”
“你好歹毒的心肠。”
谁怕谁,安阳既然毫不留情,他为何还要有所顾忌。
赵容蓉感受到手中握住的小手徒然就抓紧了她的手指。
到底心疼女儿,赵容蓉不愈再让蛮儿听见,便吩咐道:“揽月,带蛮儿进去。”
揽月点点头,上前一步牵着蛮儿便往屋中去。
待蛮儿走远,赵容蓉脸上笑意散尽,她的耐心也随之散去,甚至不想再争论她到底有没有杀死过一个孩子。
她缓缓朝卫桓走近,近到二人好似互相依偎在一处的亲密。
她低语。
“卫桓,看在我们二十多年来的交情份上,所以我给够你机会。”
卫桓想要反驳,他们这二十年来都是恶交,有什么好交情。
她的红唇嗡动,嘴角缀着一丝笑意,笑意深处有一道浅浅的梨涡。
“接下来……”
“我无论做什么,你都只能受着。”
她不再看卫桓,一抚衣袖,“庆秋,送一送驸马。”
卫桓擎住了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开,他的眼底全是慌张,“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容蓉皱着眉头。
不等她发问,便远远地听见一道苍老的男声,“桓儿,还不住手!”
是卫国公,他匆忙赶来。
年过五旬的卫国公,两鬓斑白,神色严厉,周身之气不怒自威。
卫桓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手,“父亲。”
卫国公喝道:“混账,还不向公主赔罪。”
卫桓脸涨得通红,“父亲,你不知道她……”
卫国公看了他一眼,他便噤声,一言不发退到一旁。
卫国公亲自道歉,“公主,桓儿无状,老臣替他向公主赔个不是。”
“那孩子养在公主膝下,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
“臣感激不尽。”
赵容蓉松动了一回被卫桓抓红了的手腕,淡然回道:“既然您替他赔了不是,我便不与他计较。”
“我便不送您了。”
卫国公躬身道别,而后又瞪了一眼卫桓,厉声喝道:“还不走?”
赵容蓉转身后,眉头微蹙,老狐狸着实是有一副好耐性。
*
“桓郎,桓郎。”周氏怯怯的唤着。
卫桓似惊醒过来,他低下头去,眼中满是痛苦,“蕊儿,安儿能养在安阳膝下,是他的福分。”
周氏双眼一翻,晕倒在他怀中。
*
三日过去,安阳公主府许久不曾设宴宴请宾客,开宴前,宾客往来无数,人行如流水,不过大多在园子里赏花闲聊,甚少有人像去旁人家道贺得子一般,闹着要看孩子。
房中也有人在。
虽说才是早夏时节,赵容浔手中却已经握着一柄玉骨扇,他轻晃扇子,颇为嫌弃道:“这孩子模样瞧着倒是不错。”
“就是这打扮的怎么像个小丫头。”
摇床上,穿着一身粉衣,头上还带着一顶兔头帽的阿言浑然不觉自己是何种模样,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四周。
蛮儿扯了扯赵容浔的衣袖,“五舅舅,我阿娘去哪儿了?”
安阳公主府的主人家,不在园子里,也不在房间。
*
卫桓站在树影里,全然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只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赵容蓉就在树影花丛之间,她此刻的笑颜,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明媚似火,只是,是对着另一人。
而那人,卫桓前几日在公主府见过,曾被他用刀抵住胸口,他感受到了那股杀意,便印象深刻,想忘也忘不了。
他犹如坠入冰窖,安阳她怎么敢?
他想要怒喝,却无法发出声音。
想要离开,脚步却像长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此刻相拥的二人,似对在场的第三人毫无察觉。
赵容蓉双手勾了眼前人的脖颈,盯着他唇上那道淡去的伤疤,伸出左手轻抚他的唇瓣,触手生温,指尖忍不住一抖,泛起酥麻之意。
她笑问:“我可不记得给芜郎你送了请帖。”
毕竟谁也想不到,盖在潞州的人,怎么就会突然出现在她府中。
她甚至都懒得再多准备一张请帖送去玉王府。
玉绥将人抱紧在怀,头埋在她纤细的肩颈之间,“我好想你,所以连夜赶了回来。”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好似几日都不曾睡过。
他低下头,赵容蓉眼睫轻颤,一抬眼,便与那自以为隐藏的足够好的卫桓四目相对。
她勾了唇,对着卫桓妩媚一笑,而后迎上了玉绥落下的吻。
他的吻起先很轻柔,就像是寻求慰藉般一点一点的浅尝,轻触便分离,下一刻却又贴近,彼此灼热而又熟悉的呼吸若即若离。
一下一下,好似羽毛拂过,激起一阵阵酥麻的痒意,让人心痒难耐,忍不住让她寻求更多。
她有些失神,红唇微张,这吻逐渐变得炙热,变成了你追我赶的纠缠。
她的手原攀在他的脖颈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无力的滑下,滑到他胸膛,却被他一把拦腰抱起,让她全然的依仗着他的力量靠在他的怀中,让这个吻变得更加绵长。
等他终于肯将她放过,让她得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时,玉绥贴在她耳边,边吻边问,“你不在乎让他瞧见,是因为也想我了,可对?”
作者有话说:
不可以瑟瑟,希望不要被suo。
元宵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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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我就喜欢瑟瑟】
【公主殿下就是牛逼】
【就要瑟瑟!】
【营养液(1/1)成就达成,有一定几率掉落更新,请侠士再接再厉】
-完-
第三十二章
◎咬/住了她的手指◎
抵达潞州是天色微亮,城门刚开之时。
马车停下,玉绥抬眼看向城墙之上悬挂的潞字幡旗,还有当值的守备军,重甲在身。
潞州属于京畿之地,又是皇陵所在之地,重兵把守。
镇守此地的骁骑将军,名吴勇,是镇北将军吴善霖二子,年过三十,从前腿脚受过重伤,是以不曾随其父镇守北疆,得了镇守潞州的清闲差事。
城门内出来一列骑马的将士,为首之人翻身下了马,笑着上前行礼,“玉王远道而来,吴某不曾远迎,还请王爷见谅。”
玉绥淡然道:“本王来此,是为公务。”
“吴将军不必客气。”
吴勇侧身相迎,正说着备了酒菜,要为玉绥接风洗尘时,玉绥直接拒绝,“本王想提审犯人。”
吴勇点了点头,带着他前往皇陵,“皇陵中人,无赦令永不得外放,是以王爷得亲自跑一趟。”
皇陵是个安静冷清的偏僻之地,占地极广,从入口沿着山路往上,依次是奴仆住所,祭祀之地,在往上便是墓葬群。
在此守墓的宫仆皆是沉默寡言、神色麻木,毫无生气。
吴勇吩咐下去。
“将十五年前涉德妃案的罪奴全都带过来。”
很快便有一群穿戴着灰衣,手上戴着镣铐的宫女太监被带上前来。
玉绥一一看过对过名字,不见那名洒扫宫女,不免问道:“莺歌何在?”
皇陵管事忙道:“王爷有所不知,皇陵潮湿阴冷,不少人身子骨扛不住,每年皇陵中,都会有不少病死,王爷口中说的那位莺歌,在两个月前就病死了。”
碎星大吃一惊,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他们刚要来提审此人,此人却早就已经死了,这不是白来一趟吗?
玉绥眸色微敛,“死了?”
“为何无人上报京城?”
管事为难,觑了吴勇好几眼,这话他怎得敢接。
吴勇神色微闪,“王爷有所不知,皇陵同别处不同,此地皆是罪奴,寻常粮米补给是京中三个月派人送一回,若是皇陵中死了人,也是先寻个地方将其埋葬。等到下回京中来人,才会一并上报。”
管事松了口气,忙道:“谁也不晓得的德妃案又起波澜,所以莺歌死后,也是按着这个规矩,准备等到下月京中来人时,再报。”
玉绥沉默不语,一连串发生的事情,看似毫无关联,可按着时间线推算,却好似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吴勇见他不说话,只以为他生气,忙道:“王爷,那莺歌是个哑巴,就算您想要问她话,她也没法回答。”
“罢了,先提审这几人。”玉绥并没有坚持,只让余下九人开始问话。
……
快要到黄昏时分,皇陵格外阴冷,吴勇再三来请玉绥去府衙休息,这才离开皇陵。
碎星疲惫的翻着手腕,此地冷的不行,又是天色灰蒙蒙的时候,往山上看去,好像还能看见墓碑,碎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声嘀咕着,“主子,咱们这一趟潞州之行,恐怕是白来一趟。”这皇陵到底是葬了多少人,阴气森森的。
今日审问出来的东西,与十五年前的卷宗毫无区别,半点儿新鲜的消息都没问出来。亏得他们可是赶了一整夜的路,不曾合过眼。
那些个罪奴被关押在此地十五年了,好像活成了行尸走肉般,问什么话
碎星忽而就瞥见了一道微弱的磷光,他不由得张大了眼睛,“鬼火?”
“主子,此地莫不是也闹鬼?”
玉绥看了他一眼,又去看他所说的鬼火,早已经消失不见。
来潞州一趟没有丝毫收获,而派往青州调查陈家祖宅闹鬼一事的人还未回京。
吴勇要处理军中事宜,并未一直陪在左右,此刻才驾车来接人。
玉绥示意碎星,让他不再说话,这才问道:“莺歌葬在何处,本王想去看看。”
吴勇神色微闪,“皇陵的事情,在下也并不是全然了解,还需得问过管事。”
他立刻就吩咐下属,“派人去问问管事,莺歌埋在何处。”
下属立刻就去了,吴勇这才看向玉绥,回道:“夜已深,王爷若想去看一看,明日再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