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任的偏执兄长——冯苦懦
时间:2022-03-23 07:09:00

  ◎你与他不过初见,为何在意?◎
  在这冷冰冰的宅子,留宿当晚,尹婵不出意外的失眠了。
  认床倒是其次,实在是院子清寂,颓着一股寂寥的气息,夜里也显萧索。
  尹婵不大习惯住这样的地方。
  拥着薄被翻来倒去了一盏茶工夫,又放空地去看床幔帐顶,没有熟悉的流苏摇曳,她心也跟着一空。
  恹恹瞧了会儿,便不合时宜地想起谢厌。
  以及来到原州的这段时日。
  慢慢的,又胡思乱想,日后当真便在原州待下去么?
  诚然,谢厌于她有救奶娘性命的恩情,五百两并非小数目,或许自他在京城石花巷现身时,她的生命就注定被另一人占据。
  但每每独处,尹婵仍是会想起爹爹。
  衣冠冢在京城,她迟早得回京,即使不住京都,但逢年节,也应回去看看他,这是做女儿的本分。
  这样一来,以谢厌的性子,必不会允她独自前行。他或许会陪同,待那时,如何是好。
  倘若,谢厌只是原州普通百姓也罢了,可他偏偏身为信阳候长子,谢琰的兄长。
  他以什么面目回京?
  他……会有回去的一日吗?
  尹婵不知自己一颗心已在慢慢偏向谢厌,遇了事情,便会想到他。
  深夜清冷,她拥着被子左思右想,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悄然闭了双眼。
  春雨如丝缕,细密柔长。
  乌檐垂着的雨丝绵绵而落,院外地面皆被浸湿,这座本就冷清的院子,带得愈加萧索。
  但被春水洗过,雨过天晴后,泥土清冽幽香。
  翌日,尹婵推开窗牖,再闻不见昨日来时,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今日谢厌还得服三次药。
  尹婵记挂着这事,草草用饭,便与楚楚前往谢厌寝屋。
  两屋隔得不远,长廊过去便是。
  她叩了叩门,里头却没有声音。
  推开一看,床榻拾掇得齐齐整整,但原应遵医嘱躺在床榻的人,却极不老实,没了身影。
  尹婵微微蹙眉:“他去哪了?”
  楚楚道:“想是有什么公事,去前厅看看吧,欧阳善有要事禀报时,便会在那里。”
  尹婵一面跟着楚楚带路走,一面绞绞手指,脸腮不情不愿地鼓起,嘟嘟囔囔:“大夫千叮万嘱,这几日要养伤,不能操劳。亏他昨日吃药时听话的紧,现在却这样……”
  这些动作被楚楚收入眼中。
  见尹婵颇为恼怒的嘀咕,一偏头,又瞧清她眼里忧色,悄悄扬起了唇。
  以往从未有人管过公子,曾经是不想,现在则不敢。
  如今却横空出现一天香国色的美人,可见人生际遇,难以预料。
  楚楚所说的前厅,实则是这座宅邸的堂屋。两人去时,雨已停了,只剩地面还湿哒哒,行路不便。
  方越过影壁,便见一行接一行的人搬着硕大的木箱进来。
  “这是做什么?”尹婵站定。
  箱子全被搬进堂屋,仔仔细细摆放好。
  不多时,又有几位高壮男子或搬树苗,或合力扛大树,等待着移栽在宅邸。
  楚楚若有深意道:“看来,公子有意换一换这庭院景色了。”
  “真突然啊。”说着,打趣地朝尹婵眨眨眼睛。
  尹婵往堂屋看,木箱皆被打开,里头装满花种树苗,常绿盆栽,以及各类秀致精美的家什器物。
  再一看,那些瓷荷镜台,朱漆架格,炉盏花瓶等器皿无不是精挑细选所得。
  楚楚朝她挤挤眼,尹婵发羞,提裙踏过地面水洼,放轻步子过去。
  四下一扫,只见谢厌蹲在里间的地上,不知正看什么。
  尹婵探头瞧瞧。
  他面前摆满了各种新奇有趣的玩意儿。
  尹婵没发出声,悄无声息绕到谢厌身后,伸手点了点他肩。
  谢厌也不转头,淡声道:“何事,说。”
  他竟没发现是自己,尹婵抿笑,盯着他一本正经的侧脸。
  谢厌被盯得久,很是不耐烦,轻啧了声回头,“有话不说,你——”
  便对上尹婵映着笑涡的娇靥。
  尹婵好笑地弯了弯眸子,轻轻“嗯”一声。
  她稍稍俯身,清艳的面容离他极近,看清了尹婵微微嘟起的朱唇,凤眸噙着点点笑意。谢厌霎时定住,一时失控险些后仰,手撑着地才堪堪蹲稳。
  “怎么过来了……”他连忙起来。
  神色不自然地抓抓脸,缠着纱布总是很痒。
  顿了顿,谢厌转头去看院里来往进出的人。
  原想趁今日春雨,她或许赖赖床,便叫人来打整,待她起床,可见焕然一新的院落。
  但显然,尹婵已经发现了。
  谢厌面颊缠着纱布,自认尹婵看不见表情,便很是红了脸,轻咳两声,掸掸袍服背着手,故作镇定道:“起这么早,可用饭了?”
  尹婵点点头。
  见他神情不自在,迟疑道:“公子……在脸红什么?”
  “你看得见?”谢厌冷静的面色陡然裂开。
  楚楚在旁边“噗哧”一笑。
  尹婵嘴一努,被这话问得茫然,她自然能看见。
  虽说谢厌缠着纱布,但即便将纱布解了,里头也有疤痕和胎记遮掩脸庞。尹婵早早便习惯自他眉眼与薄唇里,端详他忧喜悲乐。
  譬如此刻,便是眉梢轻抬,长眸错愕,此外,还含着些被戳穿心思的难为情。
  谢厌僵了僵,突然伸手捂住脸,狼狈地转身:“没有,没有脸红。”
  他这颀长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偏生做出这等模样,倒惹得尹婵想笑,心口被浇了甜丝丝的糖水。
  堂屋不算嘈杂,但常常有木箱落地的砰咚声响。
  人来人往里,尹婵把他僵得硬邦邦的身影映进眼底,一片温软晕开,她故意开口:“还说没有,耳朵都红透了,楚楚快瞧,是否像我们方才吃的樱桃饼子。”
  楚楚闷笑:“昨晚的爆炒耳丝还差不多。”
  谢厌猛然一咳嗽:“……”
  此膳食乃猪耳切丝,放有姜葱辣油,加以腌制,味重爽口。
  尹婵还未想到这个呢,经楚楚一提醒,仔细想来,再合适不过,霎时掩着唇偷笑。
  谢厌把她细细软软的笑声听在耳中,臊进心上,有点挂不住了,赶紧抬手,捂住两边耳朵,用冰凉的掌心抹去滚烫。
  不想,身后的笑声愈发放肆。
  谢厌愣了愣,无奈失笑。
  在堂屋耽搁了一会儿,尹婵催他回房喝药。
  行至寝屋廊檐,却见门槛横阶下,跪着一人。
  尹婵不解地看向谢厌。
  原想问他发生了什么,谢厌却沉着脸,抿唇无言,或者说,连余光也没给他,头也不回地进了里屋。
  尹婵猝不及防,被谢厌突然牵住手,径直越过此人。
  将要踏进门槛之际,她回眸一看,竟是当日在校场有过一面的谢云重。
  他上身挺直,不知跪了多久,两肩平齐纹丝不动。
  尹婵眼眸微闪,想到什么还未说,便已被谢厌拉入寝屋。
  却也不见,她回过头时,谢云重平静无波的双目,复杂地朝她看了看。
  很快,重新冷了脸,一副漠然。
  尹婵进屋,拉住前面疾走的谢厌衣角,迟疑道:“他怎么了?”
  谢厌顿了一下才说:“你识得他?”
  尹婵点头:“校场时,楚楚说起过……他为何跪在外面?”
  谢厌自顾坐下,嗓音没什么情绪:“犯了错。”
  “错?”尹婵眼睫眨了一眨。
  谢厌看她一眼:“当日若非他胡乱射箭,你不会被温容带进山林。”
  “怎能怪他?”尹婵眉梢紧蹙,连忙摇头,解释道,“只因那只银狐往篱笆外逃,温容受惊不过是巧合,快让他起来吧。”
  谢厌拒绝:“不。”
  他垂目,指腹捏了捏虎口,答得干脆。
  任尹婵如何说,也不罢休。
  尹婵稍顿后,哼了两声,背对着他坐在床榻边,不吭声了。
  谢厌唇角轻抽,深吸一口气,凑近些拉了下她的手。
  尹婵气鼓鼓地挣开。
  谢厌垂了垂眼,藏去眉宇失落,周身气息浮着愁闷,哑涩道:“你与他不过初见,为何在意?”
  “在意?”尹婵抬臂环胸,且要气笑了。
  她闷声道:“并不是他的错,你让人跪着,像什么话。”
  谢厌受不了她的忽视,焦躁地捏捏手指,索性绕到她身前蹲下,仰起脸:“那我该怎么做?”
  尹婵见他松口,自己方才使性子也难为情,干巴巴道:“自然让他起来。”
  谢厌却道:“只怕他不会听。”
  尹婵可纳闷了,皱皱眉头:“楚楚说他是你的下属,被你安排在校场练兵。”
  “从前是,今日以后不是了。”谢厌目光落在她犯迷糊的脸上。
  尹婵没领会这句话,想到了旁处,惊讶得眼睛睁大:“难道只因这个,你便要弃了他?”
  谢厌一怔。
  忽的失笑,伸手,摸了摸她鬓边的发丝,“想到哪儿去了。”
  尹婵把他的手拿开:“是你说的。”
  谢厌但笑不语。
  尹婵推了推他,眼中恼意愈发盛,道:“故意闹我呢?”
  谢厌轻轻勾了下唇:“你自己出去问他。”
  “卖什么关子?”
  谢厌自顾喝药,不再多说。尹婵就顶着他奇奇怪怪的眼神,推开门。
  谢云重仍然直挺挺地跪着。
  她想了想,试探地启唇:“你快起来吧,别跪了。”
  谢云重凝眸看向她,起身抱拳,掷地有声道:“多谢主子原谅。”
  尹婵往后退了一步:“……谁是你的主子。”
  -
  尹婵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可谢厌半个字也不说。
  她便找到楚楚。
  楚楚暗忖,悄声在她耳旁道:“小姐去公子的书房,那里挂着几幅画,您看了便知。”
  “我能去?”想来书房都是放置重要之物的。
  楚楚:“自然可以。”
  尹婵不大放心,用饭时,问谢厌道:“楚楚说你的书房里,有许多藏书画卷,我可以看看吗?”
  谢厌想也不想点头,似乎这根本称不上一个问题。
  饭后,谢厌被欧阳善以急事叫走。
  尹婵得空,去了谢厌的书房。
  与空荡荡的寝屋不同,这里内挂楹联,安放着桌椅灯盏,百宝架,八扇围屏等物,窗牖旁还有一小榻。
  书橱书箱排立,藏书甚多。
  尹婵记着楚楚的话,绕到屏风后,轻而易举找见了存放画卷的方角柜。
  正要仔细看,书房门突然被推开。
  想是谢厌来了,她抬步欲出,可紧接着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
  “谢公子,久仰。”他殷勤道,“奴才受命前来。”
  尹婵只好先待在原地。
  外面,谢厌倚着榻,屈指敲叩矮桌,懒懒地“嗯”了声:“殿下打算动手了?”
  尹婵略微惊讶,抓着画卷的手一紧。
  殿下?
  哪位殿下。
  谢厌……竟认识宫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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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54章 、狡猾
  ◎寸步不离地在书房好么?◎
  在原州待得久,所见皆是为生计忙碌的百姓,如“殿下”这般含有权势显贵的字眼,尹婵已许久不曾听到。
  悬着怦怦跳的心口,倏忽被谢厌这道懒倦的轻声,带去了千里之遥的京城。
  尹家虽有圣上钦赐镇国大将军匾额的府宅,但在三步一贵胄,四步两皇亲的京师,尹婵的身份是有些尴尬的。
  在她看来,一则父亲廉洁,无家族支撑,无兄弟扶持,自平民一步步凭战功爬上的高位。
  常年镇守北部边域,三两载回不了一次。交好之辈多为同在边境戍守的武官,或驰骋沙场的将士。
  无心朝局,不与旁的权贵交好抱团,在朝势单力薄,每每胜仗回京,虽享着威震满朝的声誉,却并无实权。
  二则她母亲早逝,无长辈于内宅应酬周旋,又因性情,交友不多。闺友三两,或已成亲,或随父职迁调离京。
  是以,她这位将军之女尊贵体面是有,但论实实在在的东西……
  想来这也是当日,信阳候府果断弃她的缘由。
  尹婵忆起前些时日在绣庄听说的立嗣一事。
  当今子嗣不丰,知名之年,却只三位成年的皇子。
  徐贵妃的二皇子,林嫔的三皇子。
  以及……元后所出的大皇子。
  尹婵有幸赴过两回宫宴,第一次年幼,并不记事。后一次,是在前年的年节,她远远见到二皇子与三皇子,大皇子却无缘见面。
  皇贵之家,荒诞事数不胜数,尹婵明哲保身,从不敢私下议论。
  眼下听谢厌所说,宛如脑中被敲了一榔,击得她呆立原地,耳畔嗡嗡响。
  不怪她惊愕,谢厌自小被弃原州,身处偏远,如何与宫中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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