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厌痴了下,心口绽开一簇簇美丽的花。
翌日,满京哗然。
亲军卫指挥使谢厌,为二十年前生母离世的惨案,将生父和莫氏告上了京兆尹。
当日,府衙带走两人。
流言蜚语立时沸沸扬扬,茶楼酒馆尽在谈论这桩案子。
谢厌证据确凿,一场官司十分顺利,两日收尾。
莫氏判死罪,秋后斩首。
谢郦阳虽非主犯,却涉纵容包庇之罪,免其世袭之爵,杖四十。且因昨夜谢厌的一番折磨,他身神俱废,苟延残喘,已无几年好活了。
百年前,初代信阳侯几经生死谋得的侯爵之位,封袭四代。
而今断在了谢郦阳的第三代。
自他再下,谢琰已无承袭之能,他自小以为担负着侯府的门楣,然世事多变,昔年光景已无。
侯门的匾额当日被拆下。
一切,尘埃落定。
彼时,京城议论声迭起,谢厌和尹婵却悠悠闲闲的,搬进皇上御赐的宅子,在寝屋拾掇衣物。
“夫君,欧阳大人没有诓我们?”
尹婵眨巴眼睫,手里放着一封信,过去半日了,还是难以相信。
谢厌把行装收拾妥当,勾了勾她皱起的鼻尖:“阿三不会拿这种事逗乐子。”
便是真的了。
尹婵大叹,眉欢眼笑,兴致勃勃地说:“没想到欧阳大人风流半生,如今收了心,要成亲了。”
谢厌提议:“婚期在两月后,我们过三日便启程,阿婵以为如何?”
尹婵托腮笑眯眯:“如此,到原州时,又是一年新冬了。”
谢厌:“阿婵还没有见过原州的雪。”
“是呀,这次定要一饱眼福。”
议定了时辰,光阴飞逝,转眼到离京的前一日。
今朝还要外出赴宴。
然而,日上三竿了,尹婵仍在床榻同谢厌闹。
白生生的脸颊且敷了大半的红晕:“你、早说过明日要启程,不能累我了,可昨夜、你!”
声音越发小,嗫嗫嚅嚅:“就不能忍忍么……”
谢厌是有一点委屈在身上的,低了头,垂下眼,道着歉,最后闷声闷气地表示:“明明是你说先喜欢我。”
“喜、我——”好像真是她说的。
尹婵目光微躲,深吸一口气,鼓着脸,先占据上风:“每日都说过喜欢,难不成,你日日要磨得我精疲力竭,才罢休?”
谢厌吞了吞嗓子,眼眶深红。
尹婵还能不知他在想什么,丢了软枕过去,又羞又恼:“不能了!回原州一行两月,路上都不可以!”
“可昨晚……”
尹婵一张脸“轰”地染红,软褥子一拥,把通红的脸埋进去。
她昨夜,是叫陷入情沼的谢厌迷昏头了,才会被勾引着说,行路途中,可试试马、马车。
现下如何是好?
谢厌一根筋,指不定都打好主意,要选哪一驾舒服的马车出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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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好喜欢这篇文】
【请假一天。
在收尾了,还有几章完结,更得会慢一些,对不起小天使们qaq。17号留】
【什么什么马车!!】
【哈哈哈哈,女主招架不住了】
-完-
第94章 、启程
◎明明说好不做的……◎
好在,今日要赴的,是友人间的宴席,不必过分守规守矩。若不然,因床笫纷争迟误的两人,非让做东的好好一阵欺负。
尹婵和谢厌抵达时,宴中满了大半人。
诸客闹着,两人自罚三杯。
设宴,只因友人要赴泸州上任,虽说从京官到地方,似受冷落,但稍加一想,便知明贬暗迁的道理。
若泸州政绩斐然,他日青云直上,不在话下。
众客言笑晏晏,席上尽兴。
做东的是魏家大少爷,性子爽快,善交友。满京勋贵子弟皆承他面子,来为送行。
尹婵不出意外的,见到了郑宝融和纪雪臣。
诸客聚在一起赛诗会友,独他二人并肩在红鲤塘边,不发一言,和满园的欢闹隔绝。
双手被一片温热拢住,谢厌走到她身旁:“阿婵,在看什么?”
深秋了,正是浸凉入骨,尹婵披着石榴红羽缎斗篷,白生生的脸埋在耀目的红里,雪团一般。
谢厌的手探进披风,和她十指相扣。
尹婵笑了笑:“没事。”
须臾,一群人过来,请谢厌到旁边一叙。谢厌是不大情愿的,对着尹婵耷下了眉,黑漆漆的眼睛毫不掩饰的不舍。
尹婵展笑,捧起他脸颊,见四下无人,凑去悄悄亲了下,软声笑眯眯地:“好了,我们明早出发,你去和他们说说话,再见便是明年春了。”
谢厌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无非是亲军卫的事。”
“指挥使大人真忙呀。”尹婵眨巴眼,打趣道,“公事要紧。”
谢厌苦着脸,蹭在尹婵身边不乐意走。
远远的几道调侃传来,尹婵回头,听见他们哄笑:“快看,我就说谢指挥使唯夫人之命是从,你们想见他,不如去求昭平郡主。”
“是啊,真看不出来。”
尹婵就睨了谢厌一眼,鼓了鼓脸:“再不去,都要传我是悍妇了。”
“他们敢。”谢厌扭头一瞪。
谈笑的几人作鸟兽散。
尹婵笑得花枝轻颤,哄了半晌,谢厌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满园秋景,不见萧瑟,几分诗情在里面,不由心旷神怡。她坐下歇息,一抬眼,塘边静立的两人,已经不知去向。
宴过半,尹婵和几位女眷谈笑时,纪雪臣来了。
大抵猜到他要做什么,尹婵这一次,没有如他的愿,到一旁说话。
纪雪臣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目光失落。
再这么待下去,不免起闲话,尹婵无奈地沉了沉肩,启唇时,园子另一方高呼:“端王驾到——”
纪雪臣脸色大变,顾不得尹婵,飞快过去。
园子大,尹婵闲逛到西南角,要去正厅需花上半盏茶。
到的时候,不见端王,起初留在此地的郑宝融也不知去向。
纪雪臣拉着人问:“端王呢?”
“王爷说有私事,和王妃去厢房了。”
来人指了路,纪雪臣立刻赶去。
尹婵站在他身后,清癯的书生脊梁微佝,消瘦得已不像原州所见的清俊。
她想了想,请人递个口信给谢厌,提步跟上。
园中厢房设给客人更衣,眼下除了来来往往的仆从,并无旁的人在。
纪雪臣一路急迫,知道尹婵在身后,无暇管她,火急火燎找到那间厢房。
还未进去,端王阴郁的声音先吓了尹婵一跳。
隔着门扉,他说话断断续续,嘶哑难听:“一觉醒来不见王妃,原来躲在这儿了,纪雪臣……带着纪雪臣,你是离不开他吗?”
“怎么?在我床上多浪啊,现在,找着下家了?”
“本王知道,背地里,你们讽我瘫痪不能行。但又如何,你以为,能逃出我的手心?还摆着这幅傲脸给谁看!郑家都放弃你了。”
“下贱的东西!乖……该吃药了。”
听到药字,纪雪臣再不能克制,冲了进去。
“住手!”
端王坐在轮椅,扯了笑:“哟,情郎来了,本王还没开始,你就忍不住要分一杯羹?”
纪雪臣看向躺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女子,她不哭不闹,目光呆滞,周遭所有的事情都难入她的眼睛。
“想做什么呢?”端王轻蔑地说,砸了咂嘴,“还没在外面上过她,纪雪臣,你也喜欢?不如一起。”
纪雪臣捏紧拳头,他有武功,能轻易制住轮椅上的男人。
可是……
端王给郑宝融喂过太多次药,每次病发,折磨得她生不如死,他拿不到解药。
大抵猜到纪雪臣迟疑什么,端王阴恻恻地笑了,弯腰,正将郑宝融拉起来。
错眼间,纪雪臣看见她空洞无神的眼睛,有一滴泪滚下。
“别动她!”他受不住了,双眼深红。
“也行。”端王故意顿一会儿,纪雪臣松口气的当下,他抬起手,缓缓指向身后,嗓音幽幽,“把她带进来,本王许久没有尝过别人的滋味了。”
纪雪臣头皮一凉,陡然意识到什么。
他骤然转头,门扉旁,是尹婵窈窕的身影。
在皇宫的时候,端王就眼馋过这个女人,他舔了舔嘴角,眼神阴毒。
尹婵触上端王如蛇滑腻作呕的目光,蹙起了眉。
宫变过去数月,她头一回见到坐轮椅的端王,眼神灰暗,穿着黑衣,整个人透出一股森冷之气。
尹婵还在探究端王时,纪雪臣先怒了:“不行!”
“怎么?”端王嗤的一笑,“有郑宝融不够,这一个你也看上了?”
纪雪臣眼神复杂,示意尹婵离开,下一瞬,却听见尹婵说:“可以。”
他愕然一惊。
尹婵从容地走进厢房,不看郑宝融,也忽视纪雪臣频频使眼色的目光,轻轻笑了:“只怕王爷不敢动。”
这话如愿让端王发狂,漠然冷道:“本王是离不开轮椅,但对付女人,有的是法子。”
纪雪臣知道是什么办法。
端王受伤,余生只能瘫在轮椅上时,他越来越阴沉易怒。或许身体有缺,导致手段更加狠辣。他会用各种精心雕篆的物什,像条疯狗去占据女子,折磨身心。
纪雪臣咽了咽嗓子,冷静地说:“昭平郡主是谢指挥使的夫人,还请王爷……”
不提谢厌还好,端王很清楚这身病痛是谁带来的,阴沉道:“本王给你两条路,一,带走郑宝融,本王今日对她实在没兴趣了。第二,让郑宝融和尹婵一起留下。”
纪雪臣还没说话,尹婵落下清泠泠的声音:“这还需要选么?纪先生,请端王妃出去,我想与端王叙叙旧。”
“好啊!”端王抚掌,一脚踢在郑宝融身上,眼睛直勾勾对准尹婵娇美的脸蛋。
尹婵皱眉,偏头朝向纪雪臣:“还不走?”
等厢房只剩下尹婵和端王,她轻倚门扉,笑吟吟地唤道:“王爷。”
端王后脊酥麻,眼前女子越发美艳,成亲后,比往日更有风韵,他挑了下眉:“本王倒是羡慕谢厌了,若有幸,也得向他请教一番郡主的滋味。”
尹婵忍着恶心。
端王又道:“郡主连毁容的男人都能入眼,想必,不会嫌弃我这残废了。”
“自然不弃,否则,我为何留下。”
端王推着轮椅慢慢靠近,暧昧低语:“一夜春宵?”
尹婵摇了摇头:“不。”
“那你想……”
尹婵笑眯眯道:“若王爷还能说话或写字,我之后要想插手王妃的事,可就难了。”
端王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宋大哥。”尹婵扬声唤道。
端王表情阴沉,周身立刻紧绷。
窗牖簌响,一黑衣男子翻身进内,正是宋鹫。
尹婵淡淡转过身子:“请宋大哥让他此生再不能开口,将握笔写字的手也废了。”
“你!”端王目眦尽裂,“你们敢?!”
急忙转动轮椅,企图离开厢房。
宋鹫抽出一柄剑横在他脖颈:“直接杀了不是更好?”
尹婵往外走的步子一顿:“太上皇圣旨,叫端王殿下长命百岁的活着。”
“是,夫人。”
端王瞪大眼睛,喃喃道:“不、不,放肆……”
尹婵不闻身后凄厉的惨叫,走出厢房,正见谢厌站在屋前檐下。
她就变成一只粉蝶,衣袂飘展,雀跃地飞去:“夫君来了。”
谢厌眼神晦暗,垂目看着尹婵的脸,轻抚她眼下:“做这种事,怎么能一个人来。”
“有宋大哥在呀。”
他脸色还是不对劲,尹婵凑上去,如往常哄他一般亲昵,熟稔地转过话,“和端王说了几句,现在心口闷闷的,怎么办……夫君,他太讨厌了。”
果然谢厌担心不已,在她胸前揉了揉,急问:“还有哪里难受?我去找大夫。”
“不用。”尹婵摇了摇头,低声说,“我想求夫君帮忙。”
谢厌目光狐疑。
尹婵抿抿唇,在他耳边低语。
宴后,当晚。
端王妃因病去世的消息突然传遍京城,众人只叹一声可惜,不再多聊。
宫变至今,王府是不可提的存在,端王虽活着,却已被皇室放弃。
夜深人静,城门外,一辆马车停在角落。
车里躺着昏迷不醒的女子。
车外,纪雪臣眼眶赤红,郑重地跪下,抱拳道:“谢指挥使,昭平郡主,大恩大德,纪雪臣感激不尽。”
谢厌抬手,让他起来,后将从王府搜出的解药递去。
不过,在纪雪臣摊手接时,他眉头一挑,淡声提醒:“别忘了你的承诺。”
纪雪臣顿了下,回头,深深看向轿中的郑宝融:“君子一诺,胜比千金,雪臣自愿留在指挥使身边三年。三年内,任由差遣,忠心耿耿,唯指挥使之命是从,若有异心,天诛地灭。”
“好。”谢厌颔首,“未免朝中发现端倪,我会命人即刻将郑宝融送去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