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的更入迷,濡湿了瘢痂的面颊。
谢厌眼神乱了一下,握着罗袜的手缓缓移到她腰后,在被鬼迷心窍、按捺不住前,哑声喘息:“会有人过来,我们进屋。”
“不要,我喜欢这院子。”
尹婵没有说更爱坐他腿上,唇一边轻轻的蹭,一边翕合,嫣然笑了:“清夜和风,庭中露落,秋月团圆,还有夫君相伴,岂不乐哉。”
“若有人来,随他看去,我才不怕。”她笑吟吟地,把谢厌的脸顷刻作弄红了。
自己的院子,何惧旁人。
尹婵最明白良夜不能辜负,更不想谢厌再因为谢琰醋来醋去,心里惦记。
已成了亲,夫妻不该生嫌隙,哪怕一点点,也要扼杀在襁褓中。她就追到谢厌的耳朵边,缠着他低低地笑:“不想辜负美丽的月亮。”
谢厌心领神会,把墙外偷听的人抛之脑后,低头印了上去:“好,不辜负你。”
尹婵眼眸弯了弯,一眨,流光潋滟:“夸我呢?”
“对。”
谢厌展笑,满目柔软。
庭前风徐徐,吹乱了墙外的心。
谢琰没有想到事情会成这样,明明谢厌做的每一步,对他而言都是错的,可照旧抱了美人归。
尹婵做情爱之事时,不软,不柔,不温顺,会恼人。
可她鲜活,灿烂,似一展镜子,窥照了他藏在心里的绮念。
他一面瞧不起谢厌对女子的纵容,一面渴求尹婵这么对他。
如此的……乱。
对,是乱了。
谢琰看不清自己想要什么,只把眼睛牢牢定在墙内依偎的一双璧人。
他听见谢厌说:“阿婵,我想亲你的眼睛。”
尹婵就笑:“那我闭上好啦。”
谢琰呼吸一紧。
这本是属于他的。
乱了,都乱了,食馆里友人的闲谈,一路回府时香儿的抱怨,还有现在,两人在他眼前做着神仙眷侣的贪求。
谢琰满脸嫉妒,红了眼眶。
拳头“砰”地砸上树干时,他才醒神,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瞳仁蓦地一缩,他心呼不好,拔腿要退。
瞬息,疾风刮地而过,谢琰脆弱的脖颈被一只手扼住,来不及惊叫,劲猛的风让他踉跄后退,直到四肢死死抵住墙垣。
“呃——”谢琰呼吸艰难,瞳孔急颤。
一张诡异的脸映在他眸子里。
是、是谢厌!
与之相伴的,还有冷毒如附骨之疽的嗓音:“若老实待在这里,我尚且放你一马,却非得来碍眼,扰了阿婵的兴致,你说说,是否,其罪不轻啊。”
谢琰头皮一凉,惊惧间,余光瞟见尹婵款款走来。
谢厌狠戾的名头遍京皆闻,他对父亲不孝,遑论自己?谢琰打了寒颤,望尹婵看在青梅竹马的份上,不要追究。
他张了张唇,艰难吐出几个字:“阿、阿婵……”
谢厌高耸的眉弓下,是六亲不认的狠劲,抬手,掐住他的下颌骨,手腕顿然一翻,冷冷道:
“叫嫂子。”
听得一声“咔嚓”,颌骨脱臼,谢琰唰地白了脸,张口无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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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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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
-完-
第93章 、偿命
◎就不能忍忍么……◎
谢琰被送去了府医处,终是没能唤出那声“嫂子”。
倒把谢厌的兴致作没了。
不过,阿婵挨着他说了几句软话,便放下谢琰的杂事,一人舞剑,一人抚琴。
花落徐徐,他剑尖挑起一朵粉白的木芙蓉,启唇淡笑,送到阿婵的琴前。
次日,进宫谢恩。
尹婵在咸明殿里见到了楚楚。
谢厌与皇上商谈要事,面色凝重,她不去打扰,和楚楚到殿外叙旧。
她牵挂的,无非是自谢厌口中听说的那事。
“楚楚,你、真的要……”如何开口才好,入宫为妃,为后,或无名无分跟着皇上?
这些话不该和楚楚挨上边。
楚楚一贯洒脱利落,她几乎无法去想困居深宫的日子。
倒是楚楚,和尹婵待久了,听她支吾,了然地笑道:“小姐、不,如今该唤做夫人了。”
尹婵脸微微发红。
楚楚拱手一笑:“还未恭贺夫人与公子大喜。”
“谢谢。”尹婵捉住她的手腕,眼含狐疑,“先别说我了,楚楚,你怎会在宫里?”
楚楚眼睫忽垂,往旁边走了两步,倚着雕篆祥云金龙的廊柱。
尹婵跟过去。
见楚楚倚柱的姿态,她想起刚进咸明殿谢恩时,望见的楚楚,是低头在皇上身边的。
她没有穿宫人的衣裳,却保持相等的卑微,躬身垂目,低眉顺眼。
但现在,却肆意,不矫饰,和在原州一样。
尹婵眼眸的忧色去了大半。
楚楚望着前方说:“夫人不知,自陛下登基,我便住进了咸明殿。”
回头,朝她坦然一笑:“莫要担心,陛下深明大义,爱民如子,是一代贤君。起初,他让我进宫,我便进了,虽有密诏,我却也甘愿。”
“为什么?”她的笑很率性,尹婵喃喃问。
楚楚支着下巴:“夫人何故在公子身边,我亦如是。”
她……
喜欢皇上?
刚起的念头被楚楚识破,沉吟半刻,摇头道:“说来,谈不上钟情,但到底动了心。既如此,顺水推舟,成全一颗私心。”
这的确是楚楚的性子,不会委屈自己。
尹婵复问:“往后,你该如何?”
赵决册妃的话回响耳边,楚楚叹了一声气:“情爱于我,终是虚妄,还是更愿留在夫人和公子身边,若有幸回原州,更是好的。”
她仍挂念那世外芳林的地方。
“皇上会放你离去吗?”
“不知道。”楚楚轻笑,漫不经心道,“但我可以偷偷走啊,改名换姓,他找不到。”
尹婵也就松了气。
她方才的如临大敌,楚楚看在眼里,眉梢轻抬:“放心,陛下通情达理。”
两人在殿外等了许久,迟迟不见谢厌。
尹婵起初还镇定,可一波一波的人被内里传唤,她眉头不由揪住。
拉着楚楚问:“我瞧着有些眼熟,你可见过他们?”
“嗯。”楚楚指向其中一人,“夫人在原州时,被暗卫首领卫冀方带走,此人,便是卫冀方的下属。”
尹婵就想起来了。
卫冀方带她进宫后,换了暗卫所的衣装,正与眼前一致。
“他们……”暗卫只领皇命,皇城上下安宁,外无征战,内无叛贼,百姓丰衣足食,为何现在却。
楚楚安抚道:“许是陛下的私事,与公子不相干,夫人切莫挂怀。”
是这个理,可尹婵关心则乱,忍不住胡想。
终于,一个时辰过去,殿门大开。
谢厌沉步走出。
尹婵展开的裙裾变成一朵循风摇曳的花,唇角挂着笑,梨涡陷了两点,雀跃地迎上。
“夫君……”
谢厌垂眸看她,一时间,四周杂声散去,她耳边嗡嗡地响,跌进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愣了下,心乱了。
尹婵的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乌睫颤栗,抖落晶莹的泪花:“夫君、你。”
谢厌一把抓住她的手,下颌绷起,眸子遍布殷红的血丝,反复低喃着两个字:“阿婵,阿婵。”
“我在。”尹婵屏住呼吸。
谢厌脸色带着扭曲,深褐的疤纹好似从皮肉浮出,织就密密匝匝的罗网,拴住她的目光。
她听见谢厌咬紧牙关,挤出喑哑的嘶声:“我们回家。”
怦咚,怦咚。
尹婵心跳加快,茫然惶乱之际,赵决走出咸明殿。
他只说了一句话:“别把人折腾死了,余下的,交给京兆尹。”
谢厌没有转头,眉眼晕着一抹戾气:“遵旨。”
两人互相搀扶离去。
楚楚等他们走了,问赵决:“发生何事?”
赵决默默回身,进殿内,递给她一封密折:“杀母之仇,信阳侯府,怕是要乱了。”
楚楚错愕地抬起头。
-
数月前,原州桃花林里,尹婵第一次见到谢厌娘亲的坟墓。
她时而想,倘若一切没有发生,原州就不会成为她的记忆。楚楚、欧阳善、宋鹫乃至原州的李叔郭婶子,一生恐难遇见。
谢厌会长在京城,六岁招猫逗狗,十岁提剑惩凶。
等到十之三四,他们会在筵席相遇。
小小的儿郎小小的姑娘,是相识成友,还是如谢琰一般,父母之命,一生牵连。
但种种只是妄想,早在夫人与妾室一起怀上信阳侯的骨肉时,命运就已改变。
回程途中,车马宝轿,尹婵看见谢厌怀里放着一个匣箱。
这里面是娘亲被害的证据。
尹婵才知道,他从未忘记替母雪恨。
他说起了一个故事。
和许多话本里的才子佳人一样,浪漫而寻常。
才子佳人喜结连理,怎奈识人不清,才子风流本色,宠妾灭妻。
余下的事,浸淫内宅的妇人再清楚不过。
妻妾争宠,谋害嫡室,一碗毒药,让夫人死于生产危难,也叫初生的婴孩怀有诡异的胎记。
或许这不叫胎记,而是凝于体内的毒素。
但都不重要。只要,信阳侯认为那是不祥之兆,就有理由将最后的绊脚石赶走。
尹婵很难想象外表温柔的莫氏,竟然蛇蝎心肠。
她攥住谢厌的手。
后者乌羽簌簌抖颤,抱着的匣子一紧。
尹婵伏在他肩头,一遍遍抚过那颤栗的脊背,目光坚定:“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家宅不宁,今夜注定难眠。
守门的家丁战战兢兢迎了大公子和夫人进府,牵马去马厩,不想回来时,天就变了。
一整夜,侯府频频惊起尖叫和怒斥。
满府家丁闻之色变,想出去找人,还未走出大门,就被宋鹫带人拦下。把蠢蠢欲动的,塞进了柴房。
院里,腥咸的血流了一地。
孟柏香抱着头,不敢看被折磨的公婆,想握住夫君的手。一转身,他死死盯着谢厌的动作,却不敢说半个字。
孟柏香突然起了莫大的悲哀,尖叫一声,躲进里屋。
谢厌没有搭理她,冤有头债有主,他连谢琰也没精力应付,一门心思做此刻该做的事。
天色浓稠,如墨深邃。
月明星稀的苍穹,纯白的蟾光,洗不去肮脏的血腥气。
滴答。
滴答……
两具伤痕累累的身体,躺在庭园,勉强地喘着呼吸。
但谢厌不见了。
尹婵第一时间找到宋鹫,他也不知,立刻着人寻找。
时过子夜,侯府重回安静。
尹婵提着一盏灯,在谢氏祠堂看见了谢厌的身影。
他弯下腰,佝偻着脖颈,怀里裹住母亲的牌位,蜷缩在积灰的角落。
“夫君。”
她一声轻喊,谢厌仓皇抬头。
四目相对,尹婵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是她豆蔻之龄时,为替在外征战的父亲祈福,和奶娘去了京城久负盛名的护国寺。
因故,无意迷失道路,走进寺外一条破旧的巷子。
她发现了一名受伤的男子,满脸的脏污和血迹。如今,只记得他的脸很脏很脏,几乎不能看清五官。
她以为是乞儿,把阿秀第一次学着做的点心分了他一半,朝他软软地笑。
他咬着点心,边吃,泪就落了下来,眼睛红红的,缩在巷角。
尹婵觉得那人,和面前的谢厌很像。
她就晃了神,喃喃地用当初的话劝说:“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谢厌整个人怔住,瞳仁微颤,记忆飞快涌动,定在四年前的护国寺。
她……想起来了吗?
谢厌眼不眨地,直勾勾看她,口中的话仿佛和那年瘦弱的自己合二为一:“我原本就不好看。”
“才不,你的眼睛很美呢。”
“是吗。”
“嗯!就像……会飞会跳的山雀。”
说完,奶娘找到了走丢的小姐,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临走前,把舍不得吃的点心,全留给了他。
“乞儿”呆呆在巷角,很久不动。
直到护国寺的沙弥惊呼:“通玄大师,这儿有个受伤的孩子!”
“快,抬他进寺里。”
记忆回转,静幽幽的祠堂,谢厌迷蒙的视线里,是阿婵娇美的面容。
她听见谢厌说他不好看,就跟着坐在角落,依过去,托起他的脸颊,一下一下的亲:“阿婵最喜欢夫君了。”
“方才害怕吗?”他在说处理信阳侯和莫氏的时候。
尹婵点了下头,如实道:“很多血,是有被吓到。”
谢厌懊丧地垂下眼皮:“我不该这么残忍,阿婵别怕,以后不会了。”
“不对。”尹婵猛地摇了头,“我不是圣人,也想为夫君撑腰,可我太弱了,什么都办不了,所能做的,只有陪着你。不要因为我的怯弱,放过伤害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