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曦没再多问,上了马车。掀开车窗帘看向树林边,只见魏杉又跪在地上,像在求着阎欢什么。
阎欢好像没答应,扭过身,他便起身再次跪到阎欢面前,最后阎欢不再理他上了车,让武田扬鞭催马,丢下还跪在林边的魏杉,径直走了。
这男儿膝下有黄金,顾小曦想即便阎欢身为督主,魏杉见了他理应行跪礼,但也不至于频频下跪,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求他。
他竟然把魏杉就那么丢在路边,顾小曦心中非常不快,打开车帘说:“停车,我要下去。”
阎欢示意武田继续赶路,把顾小曦拽进车里。顾小曦绷着脸说:“你让我下去,我要给魏大哥打个招呼,你现在架子大了,别人求你,你不理别人就算了,总不能连个招呼都不让我打就这么走了。”
“你知道他求我什么么?”
“还能是什么?无非是想升一下官职罢了,你不答应我理解,可他救过我和姐姐的命,不能这样生硬回绝。”
“小曦,他求我想净身进宫,去华宸宫当值,后半辈子守着令姐。”
顾小曦立刻不再说话,也不再闹着下车去跟魏杉打招呼。
像被重物钝击了一般愣愣的看着阎欢,眼睛一眨不眨。
阎欢见她安静了下来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他跟你姐姐什么关系?”
顾小曦神情没落的说道:“抄家时,我和姐姐在柜子里躲着,结果被魏大哥发现,他知道我们的身份后,知道若我们被带走就得被处死,所以找了两个婢女的尸体,互换了衣服,然后上报说我们死了。”
阎欢叹息一声:“怪不得我后来多次派人寻找你们,查到的都是你们的死讯。”
“是啊,是魏大哥帮我们掩藏了身份,把我们藏起来准备带出去,结果出门的时候被发现了,我们又被十几个官兵抓了起来。但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以为我们是婢女,但抄家时婢女也要被送进官妓坊,做下等官妓。”
阎欢紧握住了顾小曦的手。
顾小曦继续说道:“后来那个官兵头目起了歹意,想与几个官兵欺负我和姐姐,被魏大哥和他的朋友打了一顿,他本想救我们出来,可没钱没势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被送到官妓坊,后来怕我们在官妓坊被欺负,就经常带人去官妓坊吓唬老鸨子,老鸨子才不敢打我们,也不敢让我们提前接客。保住了清白之身,我们被接到侯府这些年,他也经常翻墙进去看我们,所以熟络的很。
听完顾小曦这一席话,阎欢的脸色立刻变了,一把便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说:“幸好…”
话没说完便落了泪,止都止不住。
顾小曦觉得他的情绪很是奇怪,竟然一副非常惊恐害怕的样子。
她从来没有在海子哥身上看到过惊恐和害怕,更未从阎欢身上见过。
顾小曦搂着他,拍着他的后背问道:“海子哥,你这是怎么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阎欢深吸了一口气调理了一下气息,终于止住了眼泪,把顾小曦放开说道:“最近睡不好觉,有些烦燥!过几天就好了。”
顾小曦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官员家被抄时,女眷们都饱受欺凌,她和姐姐若没有魏杉护着,肯定会被欺凌而死。
许多犯官女眷都会被抄家的官兵玷污,然后自杀身亡。
海子哥的母亲是公侯世家名门闺秀,有倾城之姿,姐姐更是国色天香,是先皇太子侧妃,深得先皇太子宠爱。
被抄家时,一定难逃魔爪。
海子哥是听了自己和姐姐差点被官兵欺负,突然就面露惊恐落了眼泪的。
难道海子哥的母亲和姐姐被官兵…
顾小曦突然想起第一次去东厂时那些死尸,和海子哥跟她解释的话,说那些人都是兵痞。
园子里的下人说,他有喜欢鞭打兵痞的习惯,隔几天便会打死几十个兵痞,还经常把奸污女子的人阉割,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喂狗。
还有昨晚他从东厂回来穿的那一身血衣,小满说他在东厂用鞭子抽死七十多个兵痞。
这难道就是海子哥,心里最深最大的伤疤?
顾小曦心头一震。
果然再看他,似乎还沉浸在回忆里,靠着轿子壁,眼睛空洞的望着不知什么地方,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哥哥,是不是想起什么事情了?能不能跟我说说?”顾小曦轻轻抱着他,轻拍着他。
她本来想问,是不是他的母亲和姐姐遭受过官兵欺凌,但觉得如果猜的对,现在揭开这伤疤对他刺激实在太大,如果再牵扯他净身进宫的原因,回忆那些不亚于剜心之痛。
她心疼起来。
轻轻抱着他,拍了得有将近两刻,他才逐渐放松下来,坐直了身体。
说:“我没事了,继续说你们的事,你说那魏杉也经常跳顾深家的墙?”
“嗯”顾小曦听他说“也”字,知道他说的是六皇子高熹。
“这顾深家的院墙泥糊的么?回头我得告诉他,让他把院墙垒结实些,否则易招采花贼!”
“……”
“小曦,我要不要帮他?”阎欢犹豫了片刻,缓缓问道,顾小曦没有回答,抱起迎枕扭过身背对他不再说话,一会便又掉了眼泪。
阎欢去哄她,可一碰她便哭的更厉害,直到哭的没了力气,眼睛也哭肿了,才抱着迎枕睡着。
马车停到了明瑟园门口,阎欢唤小曦下车,唤了几声没有醒,便让小满把氅衣给她披上,抱起她下了马车。
他抱着小曦上了二楼,把她放在床上,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脸,听着她的梦呓,指节轻抚着她白皙的面颊。
一直以来她的执着,她的哭泣,包括她说嫁人的话,那只是气话他岂能不知?
第一次他对自己产生怀疑。
也许让她嫁人,是真的错了!
又一个难熬的夜晚来临,不知怎样打发这寂寂长夜,于是他吹灭拔步床里的灯烛,放下幔帐,坐到床尾她脚旁,身后靠了一个迎枕,闭上眼睛,一会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他醒来时,还在床尾坐着,身上盖着衾被,身边的小曦已经下楼梳洗去了。
他没想到自己坐着竟然能睡这么沉,沉的竟然没觉出小曦给他盖衾被,也没听到她起床的声音。
这对许多年来,一根针掉到地上都会被惊醒的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这沉沉的一觉也让他赶走了连续十几日来夜不能寐,带来的燥郁。
顾小曦已经换好了衣衫上来,准备与他一起回宫,他有些尴尬,极力掩饰想解释
顾小曦看着他已没那么阴郁的脸色和散去暗沉的眼周,舒展眉头一笑。
环过他的腰给他解开玉带说:“今天面色终于过来了,换衣服去罢,一会我们回宫。”
第49章 多抱抱
顾小曦回了华宸宫,阎欢也回到烟霞殿。
顾小婉感到诧异,她本以为即便是替嫁,二人也是新婚燕尔,顾小曦怎么也得在阎欢府邸住几天再回来,却没想到第三天她便回来了。
顾小曦神色恹恹的向顾小婉说了事情经过。
顾小婉感叹,这自古而来,男子与女子即便再有什么肌肤之亲,若没有最后那一步,女子便是完璧清白。
那阎欢说的没错,他即便是阉人,也有的是法子破了女子的清白,而他竟然能一再拒绝主动送上门的妹妹,压抑住这份情感,让自己心爱之人嫁给别人。
她不知是应该为妹妹没被那阉人毁掉清白高兴呢,还是应该为二人这份感情感到悲哀。
可为何二人相处才几个月,就会有如此深的感情?小曦从对阉人极度厌恶,转变为如此迷恋。
她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一个女人能够得到一个男人如此深沉的爱,那外在的一切还有那么重要么?
她抬头看向红墙金瓦外的天空,还有自由穿梭在宫墙内外的鸟儿。
想想自己这玩偶和棋子的命运。
开始羡慕小曦。
刘嬷嬷带领着青罗碧玉那八个阎欢派来保护她们的手下,来到顾小曦的寝房,站成一排然后跪下齐喊:“给督主夫人请安!祝夫人与督主琴瑟和谐、福运绵长。”
太监娶妻祝福语是不能说早生贵子,多子多福的。
顾小曦赶忙把他们一一搀起,让青萝把贺礼收了起来,给了回礼。
从顾小曦恹恹的神情,和三天就回宫的举动,大家一眼就看出来,这新娘子不高兴,所以谁都没敢给她开玩笑,磕完头便走了。
房中只剩下了青萝。
青萝把礼品归置好,给顾小曦泡上了茶,问道:“夫人,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顾小曦突然想起青萝的夫君也是太监,又想起阎欢跟她发脾气时,说他那晚很难受的话,还有许多.....”
她便问道:“青萝姐姐,我…想问你件事情。”她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可不问青萝又不知谁能帮她。
“夫人,您问吧!”青萝好像猜到了她想问什么,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那个,那个太监是怎样与女子在一起的?”
青萝瞪大了眼睛说道:“你和督主没有圆房?”
青萝想的是顾小曦会问一些技巧方面的问题,却没想到他们连房都没有圆。
顾小曦的脸腾的就红了,可又想寻找答案,说道:“没有,前晚他喝了酒,酒醒后没进行完,就抛下我跑出去了,去东厂打死许多人才回来,回来后不让我靠近,说自己很痛苦很难受,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
“我知道了,督主那神明一般的人,肯定一时接受不了用别的方式圆房,男人这方面,代表的是尊严,你得给他时间去接受,我和我家那口子圆房的时候,一个大男人抱着我一直哭,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死活不让我看他的身子,洗个澡也躲着我。”
顾小曦似乎从青萝这里听到了一些希望又问道:“那他说他痛苦难受躲着我,我该怎么办?”
青萝思索片刻问道:“你说督主喝了酒,酒醒后去东厂打人去了?”
顾小曦点头。
“夫人,阉人哪不一样,你知道吗。”
顾小曦脸有依华独家整理些发热,小声说:“我大概知道一些。”
青萝笑了笑说道:“看来你并不知道,阉人虽净了身,但也会动情,可动情以后,无法出来,便会非常难受。”
“啊?出来什么?”顾小曦想问仔细一些又不好意思。
青萝一阵头疼,仔细思索了一下说道:“就是能让女子怀上孩子的东西。”
顾小曦还是不明白,但想想还是别问了。
青萝又说道:“尤其他们习武之人,身体本身就强壮,会比一般人更难疏解,时间久了,身上戾气会越来越重,脾气也会越来越差,会有些喜怒无常,甚至到最后变了心性。”
顾小曦想起阎欢经常前一刻还温柔哄她,后一刻便发脾气,那让人琢磨不透的情绪,经常性的失眠和敏感,这些都是以前海子哥身上一丝都看不到的。
喜怒无常?确实…
变了心性?
她心头一颤,想到以前听他的传闻,突然感到恐惧。
青萝看着她面露紧张和担忧,扶在她耳边说道:“夫人,不用担心,你多安抚他就不会变,在一起时,你使劲抱他,抱他久一些,想办法让他出汗,汗出的越多他便越能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