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茶,顾小曦给他倒了洗脸水,洗脚水,洗漱后坐到床边。
顾小曦问道:“哥哥,今晚怎么睡?”
“你睡床,我睡那边榻。”他指了指窗下长坐榻。
“要不一起睡吧,暖和。”顾小曦咬着樱唇,小声哼哼道。
阎欢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顾小曦大着胆子撒着娇,说道:“我说一起睡,抱抱我睡好不好?”
“不好,各睡各的,快年了,事情越来越多,明天我还要早起。”阎欢瞪了她一眼说道。
“哦!”顾小曦抱起被褥放到窗下双人榻上,拿下上面的案几,把被褥铺到榻上。
“我睡榻,你睡床,这榻又硬又冷,对女孩子腰不好。”阎欢来到榻边。
“不要,我睡榻,我个子小,你睡榻会伸不开脚。”
说罢顾小曦便上了榻,钻到被子里。
“要不你把我抱床上?”顾小曦瞪着扑簌簌的大眼睛,那绒绒的睫毛挂着烛光光影,看的阎欢心跳都漏掉半拍。
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给顾小曦掖了掖被子,说道:“不要闹了,睡觉。”
顾小曦又从被子里钻出来,拽着阎欢的胳膊说“那只抱一会好不好?”
阎欢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终于把她搂进怀里。
顾小曦的下巴放在阎欢肩膀上,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呵着气:“哥哥,这样抱一辈子好不好,方才我点熏笼,烧热水,觉得自己就是等着相公回来的小媳妇。”
第55章 惧
“扑通”刚闭上眼睛的阎欢听到窗下榻的方向传来声音。
他赶忙穿上鞋来到榻边。
猜的没错。
那丫头掉地上了,就知道这榻盛不下她,从小睡觉不老实,睡着后就天南海北的神游。
他经常十几二十天的失眠睡不着觉。
她倒好,不仅一挨枕头就着,而且掉到地上翻了个身,把被子往怀里一裹继续睡。
本来因为见太子心情不好的阎欢立刻被顾小曦这睡像逗笑了。
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拽她怀里被子时,她死死抓着不放。
于是阎欢连人带被裹巴裹巴裹到床上。
炭火不那么旺了,屋里没有方才暖和,他又往熏笼里加了些银丝碳。
他住的房间是从来不燃炭火的,冬季不燃炭火的房间他感觉温度很适宜。
可这丫头怕冷,把她放到床上时,缩成小小一团。
他去拽她紧搂在怀中的被子,刚拽开她便把他的手臂紧紧抱在怀里,又蜷缩起来。
肯定炭火熄灭后,温度有些低了,她有些冷。
于是阎欢躺到她身边,刚躺下,丫头便觉出旁边热源,钻到他怀里。
再搂她睡一晚吧。
反正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总是推开她有何意义?
阎欢把顾小曦裹在怀里,不再觉得寒冷的她舒展开蜷缩的身体,无缝隙的向他紧贴过来。
他往后躲了躲,平躺过来。
想起上两次,他心有余悸,五脏六腑像被烈火烧灼,无有熄灭的出口。
第一次在院子里晾了一晚上才缓解过来。
第二次更甚,从东厂回来,泡了一个时辰的冷水澡才把那灼热感驱散。
只听别的太监说过,净了身若动情,会很难受,可多少年了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可自从小曦出现后,这具躯体像中了剧毒,而能够解毒的只有她。
没了温暖的怀抱,小曦抱住了他的手臂,轻轻梦呓着,睡的沉稳。
昨日听到高熹过来,怕他把小曦带走,曾经想过圆房,既然她不嫌弃自己,那自己还在顾虑什么?
可高熹的每一句话都在捶打着他的心。
“阉人”
“不是男人。”
“给不了心爱的女人欢爱,无法让她做母亲。”
“若不是覃宴海,小曦怎会多看一眼你这阉人?”
他说的没错。
小曦深爱的是记忆中的覃宴海!
哪里是他这个阉人?
那些美好的回忆,又能支撑小曦爱自己多久?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少年将军。
他有时会怀疑,那少年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他连自己以前长什么样子都快不记得了。
若没有小曦,那个少年将军便真的死了,也许有一天他会忘记他曾经的名字。
是小曦在一点点唤醒他。
小曦能爱现在的自己什么?
爱自己手上沾满鲜血?
爱自己声名狼藉?
爱自己这幅残缺之躯?
顾九儿听闻要嫁给自己竟然投寰上了吊。
这世上,爱自己的,只有小曦一个人了。
但还是曾经的自己。
人最怕的是得到的东西,硬生生被别人夺走。
就好像多年以前,自己是天之骄子,可一朝轮入阶下囚,身边一切被掠夺。
现在的小曦这么爱自己。
他要好好珍惜,比生命还要珍惜。
可越珍惜便越小心翼翼怕失去。
他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若再有身体的深入接触,他的残缺早晚有一天会完全暴露在小曦面前。
她嫌弃自己怎么办?
他经历过一次失去的痛苦,那种痛彻心扉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雾里看花,若即若离,才会带给人憧憬,保持着距离,保持着这份朦胧,才能让小曦永远爱着自己。
他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可命运对自己何曾公平。
他会用其它的一切去弥补,不会让这份爱停歇,即便此生无法与她欢爱。
他要的是她的心,永永远远归属。
有她在身边这心便如此沉静,没多久,他依偎着怀中少女慢慢睡去。
又是沉沉一觉。
第二日,顾小曦醒来时,阎欢已经出门了,她在床上躺着,枕边还有他的余温,他的痕迹。
没有异香,没有迷晕,也没有任何掩藏。
他这是明明白白让她知道。
我抱你睡了一晚上。
顾小曦勾起唇角,看着天边升起的晨阳。
今天的天气,好暖。
…
第三日顾小曦带着顾小婉的嘱托,去了高熹的王府。
一早高熹派来接接顾小曦的轿子就停到宫门外。
他想亲自来接,可不敢,怕小曦抵触,一言不合再把人气回去。
在王府门口老远的地方迎接,紧张的走来走去,沈江川看他这样子不住的摇头。
这也能做万古明君?
刨坟,哭的痛不欲生,茶不思饭不想,画姐姐的画像画了近千张。
天天嘴里念叨,这辈子要跟姐姐,纵情山水。
分明爱美人不爱江山。
他又开始嘱托:“江川,一定要留下你姐姐,如果你留下她,我保证听你的,将来做万古明君。”
感情你这万古明君是为了讨好女人!
沈江川背着手,笔挺着少年老成的身姿,对高熹嗤之以鼻。
“主公,男子汉立于天……”
“来了,来了…”沈江川把下半句吞进肚里,看着“万古明君”像只兔子一样,撒丫子向迎接姐姐的轿子飞奔而去。
老远顾小曦便看到远远等着她的沈江川,五年没见,那个被顾深从边疆带回来,又黑又瘦,满身伤痕的弟弟已经长成挺拔玉立的朗朗少年。
眉眼与父亲一模一样,神情却像倔强的母亲。
在海子哥身边长大的她,被海子哥和他的父母宠的无法无天,与姐姐和弟弟内敛沉稳的性格一点也不一样。
尤其弟弟,自幼便被母亲严加教管 所以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果然还是没变。
再少年老成也是少年心性,见了姐姐便一头扎进姐姐怀里,哭了起来,前一段还以为姐姐死了,如今见了姐姐本人再也止不住眼泪。
“万古明君”在一旁,羡慕极了,恨不得跟沈江川互换身体,也扎进顾小曦怀里。
可姐弟二人谁也没看这眼巴巴看着顾小曦的人一眼,一会哭一会笑,亲密的走进王府,把他甩在身后。
“沈江川,你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高熹在他们身后紧跟着着急的喊道。
“他说什么?”顾小曦问江川。
“主公说,让我想办法把你留下,他就答应我将来做万古明君。”沈江川老实的回答。
……,高熹:这孩子是故意的,还是傻?
姐弟情深了一整天。
高熹在旁边守了一天,眼巴巴的等着小曦跟他说话。
结果数了数,说了总共十句。
高熹恨恨的瞪沈江川,这孩子他是白疼了。
晚饭前,高熹把沈江川拖了出来。
“今晚必须把你姐留下来。”
“为何?”
“你还认不认我这个主公?这是命令。”
“哦,那在下遵命。”
坐到饭桌旁,吃着饭。
顾小曦给沈江川盛着汤,沈江川道:“姐姐,主公给我下令,让你今晚留下。”
高熹“……”
“没有,没有,这傻小子是想你了,想跟你多说说话,不想让你走。”
吃过晚膳,高熹拽着沈江川带着顾小曦,去了他专门给小曦准备的寝房。
他一回来便开始折腾给顾小曦准备的寝房,连胭脂水粉都备好了,里面还有花重金订制的一把琵琶。
爱琴之人,一看就知道是一把上好琵琶,顾小曦想拿起那把琵琶看看,但想想放弃了。
她不想给高熹任何希望。
他有希望就代表海子哥会失望。
高熹是皇子,想要什么女人都有。
而海子哥的世界现在只有她。
她余生只有一件事。
倾尽所有去爱海子哥,修补他内心,身体受的伤。
但是沈江川一直在说让她留下,她知道这是高熹在逼着沈江川,便有些犹豫。
此时门房来报:“阎督主派来一顶轿子说来接人。”
青萝赶忙到了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