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你追我赶地一路小跑,经过开封府的街角时,赵熠只顾闷头走路,差点撞在一个年迈的老头身上。
“义父小心——”老人身旁的女子赶紧搀住他,这熟悉的声音让如蔓一愣,走上前一看竟然是细腰。
“细腰姑娘,是你!”
“叶…小哥儿?”细腰扫了眼她身旁贵气逼人的赵熠和面色郁郁的韩长庚,连忙躬身福道,“冲撞祐王爷了,还请见谅。”
赵熠心中惦记着都亭驿,微一点头,就迈步继续往前走,可如蔓却留意到细腰的打扮与上次大相径庭,只穿着一件十分朴素的粗布青衣,眼圈又红又肿,便上前拉住细腰问道:“细腰姑娘,你怎么了?”
韩长庚再次狠狠瞪了她一眼,气她这个时候还节外生枝,喝道:“你做什么!”
如蔓不予理会,她想着先找点旁的事情拖延时间,让赵熠好生冷静一下,便走到细腰身边问道:“你…从开封府出来的?”
细腰小心搀扶着身旁的老人,向如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是啊,我的未婚夫失踪了,前两天就报了案,可官大人一直没有受理,只好今日再来看看。”
赵熠在不远处停下脚步,脸色阴沉,看上去有些生气,但他却什么都没说,只看如蔓要折腾到几时。
如蔓只当没看见他的表情,问细腰道:“啊失踪了?怎么失踪的?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韩长庚听她在这紧要关头还要替旁人出头,便用剑柄推了她一下,暗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细腰察言观色,看出了三人的异样,对如蔓摇头道:“不必了,叶小哥,也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不是大事啊,这几日你都担心得没睡觉。”细腰身旁的老爷子操着一口沙哑的金陵口音,轻轻拍了拍细腰的手臂,颤巍巍伸出双手施了一个郑重的礼节,沧桑的双眼充满乞求地看着三人道,“几位大人,我这准女婿失踪数日了,可开封府诸事繁忙,始终不予立案,若是能行个方便,跟里头的官大人知会一声,老朽感激不尽,这就给您磕头了。”
说着他就要带着细腰当街跪下,如蔓一把扶起细腰,她心中感念细腰的救命之恩,但此时也不敢擅自主张,只好转头看着赵熠。
赵熠脸色铁青,注视她片刻,才冷冷道:“难道要本王站在府门口听么?”
如蔓闻言就知道有希望,赶紧拉着细腰和老人走进附近的茶楼坐下,让细腰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
“前阵子,奴家的未婚夫王郎替奴家赎了身,打算带着义父一起离开汴京,到金陵乡下定居。我们是八月十六日晚出发,刚离开汴京没多远,马车坏了,王郎下去修车,我和义父坐在车里等待,等了好一会儿,外面突然没声音了,我掀开车帘一看,人不见了!我和义父慌忙在附近边叫边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了,只好第二天一早回汴京向开封府报案,可是一连数日他们都推脱说汴京城出了大事,无暇他顾,更何况我们这案子发生在城外,不是他们的管辖范围,始终不肯立案调查,奴家这每一天都度日如年,生怕王郎遭遇不测,如今走投无路,只能恳请王爷帮忙推动推动了。”细腰说着,眼泪成串掉了下来,一旁的老人也用袖子轻轻擦了擦眼眶。
如蔓见状,安慰道:“细腰姑娘莫急,你的未婚夫姓甚名谁?年纪多大?具体失踪地点在何处?”
细腰道:“他叫王立昂,三十一……”
第58章 花枪血迹
“什么?!”如蔓一声低呼,身体前倾靠向细腰,低声道,“可是烟柳班班主王立昂?”赵熠亦是眉毛一跳,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一改之前心不在焉的态度,专注听细腰讲话。
这两人煞有介事的样子让细腰吓了一跳,紧张道:“王爷,叶小哥,你们都认识他?难道他犯了什么事么?”
如蔓眉头蹙起,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转脸见赵熠微一点头,便斟酌了下措辞道:“王班主可能是王爷手里一桩案子的证人,我们也在找他。据我们所知,王班主八月十六日晚带领烟柳班的舞女进宫献舞去了,晚上戌时出宫,这么说他出宫之后就跟你们一同离开汴京了吗?”
细腰点头道:“不错,王郎身体一直有疾,早有退隐之意,八月初他告诉我将进宫出演《关山月》,算是他的谢幕之作,之后便与我和义父一同去金陵。所以十六日晚他从宫里回来后我们就出发南下了。”
“如此着急?为何不等到第二天再走?”
“王郎说他想早点离开京师,可以早点到金陵。没料想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早知道就不该行夜路……”
“你们走了多远发现马车坏了的?”
“大概往南走了二十里。当时官道上车还不少,王郎一路驾着车,只听咔嗒一声,车轱辘断了,他下车后,就没人影了…”
一旁始终没有开口的赵熠,这时直截了当道:“细腰姑娘,你若想尽快找到你的未婚夫,须得知无不言。你且说说,除了烟柳班班主,王立昂可有什么其他的身份?他平日都与什么人接触?平时行为举止可有什么异常之处么?”
细腰听他这么一问,心中愕然又忐忑,解释道:“王郎平日里沉默寡言,只与戏班的人来往,他绝对不是坏人。”
赵熠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不太客气地问道:“那你们为何要急急抛下汴京的一切,去金陵定居?”
“王爷。”不待细腰说话,她身旁的老者缓缓开了口,“我这个义女与王班主相识已有七年之久,他苦苦打拼就是为了攒钱替细腰赎身,只是在京师经营不易,前阵子才刚刚凑够了数目。细腰自幼在京师吃了不少苦头,如今终于有了自由身,我们都想早些离开这里,好生过日子。老朽是金陵人氏,年少时被迫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如今在老家还有祖上留下来的一点薄田,定居金陵是最好的选择。老朽本来指望着,安定下来后,细腰早日生下个胖娃娃,我们三人也能感受下寻常人家的平淡和幸福,没想到……”他喃喃着,哀戚地低下头,几滴浑浊的泪水涌了出来。
“义父,会找到王郎的。”细腰细声安慰老人,自己却也止不住垂泪。
老人无言地点点头,刚想张口乞求赵熠,忽然咳嗽不止,面色骤变苍白,眼见要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