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赵熠目光一闪,轻道:“一会儿跟住他俩。”
如蔓被迫偷听了那样隐秘的对话,脸颊早已红到耳根,现在赵熠竟然说跟着他们去林子里,内心如五雷轰顶,结结巴巴道:“为、为何?我,我不想…”
赵熠扬眉挑了她一眼,正色道:“你想哪里去了,我要跟着他们去当铺,他们刚才提到的鹰纹铜质腰牌,我可能见过。”
“哦哦,好的,小人遵命。”如蔓一阵羞愧,低下头咬了咬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自己又想歪了?
赵熠看着她满脸绯红的羞赧样子,不由得轻笑了出来,心中淤积的郁气稍稍散去,端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
第61章 城外刺杀
那两个商贩酒足饭饱,扬长而去。本来说好的密林捡漏也没成行,两人聊着天,走进一处叫金记当铺的地方。赵熠和如蔓随后迈入当铺,只见刚才的一个商贩端坐在高高的柜台后,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看两人,旋即挂上一个逢迎的笑容,热情招呼道:“两位客官,有什么需要?”
这种场合赵熠向来是不用出声的,如蔓接过话道:“听闻掌柜的这里有件好物。”
掌柜的眼前一亮,忙道:“您可找对人了,我这里别的不敢保证,但货样样都是精品。您想看哪件?”
“我要契丹人的随身饰牌。”
掌柜的一听,心道这两人定是替契丹人出面来赎物的,没想到刘麻子的货能流转这么快,喜出望外,赶紧在柜中翻找,很快就拿出一块小巧的铜牌:“两位看看,可是这个?”
如蔓接过一看,这方形铜牌上雕刻着一只猎鹰,双翼张开,似要扑地,栩栩如生,可谓精美。她转头看赵熠,见他先是眉眼舒展点了点头,很快又背过手,微微垂首沉思起来,便道:“正是此物,多少钱?我们要了。”
掌柜的见两人爽快,堆着笑道:“这腰牌材质虽不贵重,但雕工精湛,纹路稀有,我看二位也是识货的,一锭银子便宜给你们。”
见赵熠并未反对,如蔓就要掏出银子,可手伸出半路反应过来,韩长庚不在,她哪里有那么多钱啊?她颇为狼狈而尴尬地看向赵熠,但赵熠是个不理俗事的主儿,更不可能随身带金银。只一眼赵熠就明白了她的难处,微微摇了摇头,脸上并未见愠怒,从容要来一张纸,盖上祐王印对掌柜的道:“此乃本王私印,以此为证,稍后会有下人给你送来银子,东西本王有用,先拿走了。”
这把赊账说得如此风轻云淡且理所应当,掌柜的还是头一回见,但他在京师从商多年,看到纸上端正庄严的“祐王章”三字,瞬间掂量出这王印的分量,再大的不满也憋在肚子里,赶紧从柜台后钻了出来,恭敬献上腰牌,谄笑着鞠躬道:“祐王爷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这银子什么的都是小事,不急不急。王爷要不要喝口茶,再看看店里其他上好的货色?”
赵熠拿上腰牌,摆了摆手,很随和地说道:“不必了,本王还有事。”说着,便跨出了当铺的大门。
如蔓垂着头,提心吊胆地跟在身后。这次真是她这个做小厮的不懂事了,竟劳烦主子动用自己的名号向当铺掌柜赊账!这事儿传出去岂不是又让人编排一出戏来!她懊悔地捶了捶脑袋,准备主动认错,却听到赵熠道:“下次给你银子,就不要推辞了。”
如蔓赶紧应道:“谢过王爷,小人遵命。”
赵熠本想去一趟沉香棚,但这边还欠着当铺的银子,他不是爱占便宜、言而无信之辈,于是决定先回王府。待他差遣好送钱的下人,才终于吃上今天的第一口热饭。
只不过,这饭吃得食不知味,他一边吃着,一边反复摆弄手里的腰牌。如蔓原本坐在下首喝着鱼汤,见状好奇道:“王爷在哪里见过这块腰牌?”
赵熠放下筷子,将腰牌攥得紧紧的,神色凛然:“在宫宴上,我曾见几个辽国高阶侍卫腰间别着这种腰牌。”
“什么?”如蔓心里咯噔一下,惊得手中的汤勺差点掉在地上,脑中飞速旋转。都亭驿原来的门房曾说过,韩为道发现六皇子的尸体后,点了三个人回辽国报信。都亭驿在汴京城的西南边,契丹人回国应该走城北的景龙门出,怎么绕也绕不到东南边的玉水街沉香棚啊?除非,除非…
“难道契丹人去找过烟柳班的人?难道他们早就知道了凶手?”话说出来,如蔓都觉得匪夷所思,但似乎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赵熠心中升起一股躁气,腾地站起身来,捏着腰牌来回踱步:“我反复地想,反复地推演,所有的证据最终都指向这样的一种可能。发现六皇子的尸体后,韩为道为什么不立刻进宫,而是召集亲卫密谈了一个时辰?为什么要换下六皇子原来的衣服?为什么军医要谎报六皇子的死因?为什么韩为道不让我们验尸?种种迹象综合在一起,那些契丹人不仅知道凶手是谁,而且似乎并不想让我们查出真相。”
如蔓实实在在地迷惑了,她探案验尸很有一手,可面对这样错综复杂、激起两国政治暗潮的推演结果,她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明面上限定我们五日内查出真相,暗地里瞒天过海替凶手遮掩,这是何意?辽国可是结结实实死了一个皇子啊,难道就这么算了?难道是韩为道贼喊捉贼,买凶杀人,自导自演?可他已经位极人臣了,图什么啊?这不是自绝死路吗?他总不可能是想弃辽投宋,把这个当作投名状?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韩为道主谋,其他契丹人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六皇子的尸体,又怎么会同意替他遮掩呢?这这…怎么都说不通呀…”
如蔓心中的疑问如连珠炮一般冒了出来,脑洞也越开越大,说得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她停顿了一会儿,又提到另外一个问题:“本案还有一个圊厕消失之谜没有解开。按照我们的推理,烟柳班的人是杀害六皇子的凶手,那么他们必须在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里溜到圊厕,在房公公和布格的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制伏人高马大、武功高强的六皇子,并将他带到閤门厅。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赵熠在一旁听着,没有言语,正如如蔓所指出的,整个案子的逻辑尚不通顺,一定还有关节没有打通,真相依然掩藏于层层黑暗之下。
可是,时间只剩最后一天了。
“时间不够了,我们暂且不管韩为道这么做的目的。他们要的是杀害六皇子的凶手,所以现在当务之急依然是寻找烟柳班诸人,以及破解圊厕的秘密。其余的,就留给韩为道自己向他们的皇帝解释吧。”赵熠决定先抓住核心重点,其他衍生出来的问题都往后靠边。
如蔓从自己的发散思维中回转过来,觉得赵熠所说的是目前情况下的最优方案,附和道:“王爷所言甚是。”
“走吧,我们现在去找卢昇,看看开封府有没有新的进展。”赵熠抬头望了眼渐渐西斜的太阳,举步向外走,“对了,带上银子,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