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熠这冲冠一怒可真是气得他茶饭不思,坐立不安。原本计划晚上入住驿站,结果他一声令下,不在中途停留,以最快速度赶回汴京。
张复知他素来温文尔雅和蔼可亲,从未见过他大发雷霆的样子,这次看他怒气冲天,便知道他想赶回汴京处理事务,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按照他的要求日夜兼程快马加鞭。
赵熠靠在颠簸的马车上,心绪极乱,脑中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随着黑夜降临,身体上的困倦感再度翻涌上来,淹没了他的思绪,逼迫着他渐渐入了梦乡。可就算睡着了,内心被压抑的愤怒如同笼中困兽一般在心底的角落里熊熊燃烧,梦中也未曾有一丝安宁。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几度想从杂乱无章的梦境中逃离出来,可灵魂似乎被身体囚禁住,怎么挣脱也回不到现实当中。
忽然,马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只感觉身体一轻,砰的一声整个人直直撞在车厢上,痛得他昏昏沉沉地睁开了双眼。
“殿下!您没事吧?小人实在是罪该万死…”外头的士兵惊恐万分,声音隔着车门传过来,还带着慌乱的颤音。
“该死,一群不中用的废物,没长眼睛吗?若是伤了殿下半毫,拿你们是问!”张复的声音传来,将驾车的侍卫斥责一番,又端端正正对着马车道,“殿下,您没事吧?老奴进来看看可否?”
“进来吧。”赵熠慢慢抬起僵硬的胳膊,揉了揉被撞的脑袋,感觉有些头重脚轻。
“哎哟喂,祐王殿下,老奴看看,您撞哪儿了?”张复急急钻进马车,一个箭步冲过来跪在地上,扶起赵熠的胳膊。
车帘被掀起,日光照进马车,赵熠这才发现,已是日上三竿。
竟然睡了这么久。
他还有些呆呆愣愣的,没有回应张复的话,张复着急了,在一旁焦声呼唤:“殿下?殿下?”
赵熠方才回过神来,缓缓摇了摇头:“我无事。”
“这群不长眼的奴才,这么明显的一个大坑都避不开,真是该死。”张复恨恨地咒骂一句,看了看赵熠无精打采的状态,建议道,“殿下,今天阳光很好,要不要中途休息下,您下来走走?”
赵熠在马车中待了许久,也正有此意,便随张复下车活动筋骨。外面依旧是天寒地冻,但冬日暖阳也带来了些许温暖,绵绵日光照耀着大地,原本凋敝的世界骤然焕发出生命力。明媚的天空下,残雪熠熠的庄稼地延伸到目力可及的远方,有一片房子,屋顶萦绕着袅袅炊烟,隐隐还能看见女人在辛勤劳作,这景象在荒郊野岭中格外有一种质朴而踏实的诗意。
“真美啊!”赵熠不由得感慨万千。
“殿下,您说什么?”张复没听清他说什么,忙走近听候他吩咐。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村子很好。”赵熠冲张复淡淡一笑,指了指远处的房屋。
张复顺着赵熠手指的方向望去,立马又回头看了看,眼中写满惊异。他顿了一顿,又转头四面环顾一周,脸上的表情很快由惊奇转为恐惧。
赵熠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便问:“怎么了?”
“老奴…没看见哪里有村子…”他再度朝四周望了望,随即低下头沉思。
赵熠心中咯噔一下,不可置信地问道:“就在那里呀,你看不见?”
“真的没看见…”
“那你呢,你们呢?”赵熠不服气地挨个问几个侍卫,得到的回答出奇的一致——“没有”。
赵熠只觉得匪夷所思,他甩甩头,眨眨眼,望向远方。再看到那村子,已然没了浪漫诗意,只剩毛骨悚然。
“这…”沉稳如张复也不知所措,“难…难道是海市蜃楼?还是王爷您梦魇了…”
“应该是我出现幻觉了。”尽管心中惊疑不定,他逼迫自己冷静思考,“自从昨天早上离开代州之后,我就感觉十分疲累且嗜睡,这两天接连出现怪事,我想我是不是被人下毒了。”
“下毒…?”张复吓得一哆嗦,“您从代州出来之后,食欲不佳,除了喝茶喝水也没吃东西。可是这茶水,我们几个也都喝了呀…”
赵熠回忆了下,笃定道:“在代州,我最后一次饮食,应该是柴姑姑给我的平安酒。”
柴郡主…
他皱紧了眉头,内心巨浪滔天。到底谁要害他?他人还没到汴京,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背后究竟是谁在主使?
张复战战兢兢地提出建议:“要不要看看大夫?”
“不必了。”赵熠摇头拒绝,“这里离汴京还有多远?”
“这里是忻州地界,离汴京仍有千里之遥。殿下,您看是否需要在忻州找位郎中看看您的情况?”
“我没有其他症状,想必中毒也不深,还是赶路吧,早日回到汴京。”
张复闻言也不好劝解,只能忐忑不安地回到自己的马车。
赵熠忧心忡忡地坐回座位,一时坐立难安。敌在暗他在明,黑暗的触角仿佛就盘踞在身边,也许喝一口水、吃一口饭、睡一时觉都随时会有危险。他还无比担心如蔓,她一个人留在代州,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盯上,若是有宵小之徒趁机向她下手,该如何是好?他此刻十分后悔,当初无论如何都应该带她在身边,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担忧得肝肠寸断。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伴随马车不间断的起起伏伏,他感觉眼皮越来越重,竟再度不受控制地昏睡过去。
梦境依然是破碎的、混乱的,很多人在尖叫吵闹,虽然睡着,但感觉尤其疲惫。他正不胜其烦之时,一声略显尖厉的急呼吓得他浑身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