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听起来十分松弛,清朗宁人,沄纚打量的目光透过藕乳色薄帘微度而去,一副书生气十足的稚嫩身形的少年正伏在地上。
“起来吧,赐座。”沄纚缓缓而道。
宫女们忙替二人沏好茶,摆了四类点心。
二人用了一口,谷太医便起身道:“夫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老臣等便不叨扰夫人休憩,先行退下了。”
沄纚应了了一声,正准备歇下。
“不对。”此时,清朗的男声忽然道。
谷太医忙道:“如此失礼。”
沄纚疑惑非常问道:“我这宫里有何不对?”
书生气的男子抬起头来,双手合放在头顶微微道:“不知可否进殿细说?”
如此没有礼节,古太医才又要制止他,可又想这孩子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的品行自是非常了解,他绝非如此轻浮躁动之人,此番定是事出有因。
沄纚示意纆儿,纆儿撩开了的薄帘,沄纚起身定睛看去,那少年生的粉腻青嫩的,一脸的弱不禁风之态。
内殿,沄纚道:“现在可以说了吗?本夫人这殿里究竟有何不对?”
容墨堂伏地道:“可否能让微臣先替夫人先断脉?”
纆儿准备好了脉枕和脉锦,半响,容墨堂号过脉后,又回道:“是没错了,方才微臣在大厅用茶时便闻见魂勾花的香味,可是夫人这宫里却根本没有摆放这种花被,我仔细分辨过了,应该是有人将此花的香膏或是汁液抹在了身体上散发出来的。”
沄纚忙道:“你的意思莫非是说这花有毒?”
容墨堂摇了摇头,又道:“此花既可以说有毒也可说无毒,微臣来觐见夫人候见之前,家舅告知微臣夫人贵体犯红疹之症,虽然魂勾花没有毒粉无法导致夫人异状,可若是以魂勾花再加以薰黄苜的香气混合一起,那便对人的身体有侵袭之意了,两种花都没有毒,而且气味十分寡淡,常人根本无法察觉,就算是无意合在一起也不一定就是有毒之物,但是用对剂量却能引起人身体异状,尤其是阴虚之体,继发皮肤红肿溃烂且瘙痒无比,虽然要不了命,长此下去也会让肌体大受损害,以至无法受孕。恰巧的是,微臣刚才偏偏在夫人的寝殿里也闻出了薰黄苜的气味。”
古太医闻言脸色刹变,纆儿也扭着帕子惴惴不安,我颤抖着身子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缓缓而道:“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害我?”
容墨堂颔首:“夫人说的没错。”
沄纚想起前些日子芭蕉的异样恍然大悟,“难怪我的狗一向有灵性,亲人,前些自己燥烈非常,连我也给咬了,原来是这宫里到处都是异样,连我的身上也多出来些不正常的味道。”
“好个精细杀人无形的手法,难怪整个太医院都察觉不出来,原来是在用这样繁杂的障眼法。”沄纚看着面前瘦弱的少年又道:“容墨堂对吗?难得你如此心思如尘,年纪轻轻便有死骨更肉的医术,你放心,本夫人此番正是用人之际,只要你帮本夫人将幕后黑手揪出来,本夫人一定求弦王封你做太医院十大太医之位,况且,你的医术本宫相信绝对能游刃有余。”
容墨堂伏地道:“为夫人分忧是微臣该尽之责,不敢再要赏赐。”
沄纚笑着看向古太医道:“你们古家真是人才辈出,这个宫里也只有你古家之人才是王爷与我能够放下心来到人。”
古太医忙道:“多谢夫人谬赞,老臣绝不负夫人期望,老臣定和墨堂任凭夫人差遣,护夫人周全。”
“好一句护我的周全。”沄纚起身:“有你舅甥二人,本夫人也就能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小灵子和奀儿这两日夜里比往日看夜上心多了,沄纚被人残害至此居然好混沌不知,若不是今日碰巧有容墨堂在,日后自己成怎样还不自知了。
沄纚服了容墨堂开的定体丸,身体果真复原了不少,但是这也是暂时压制沄纚的症状,只有赶紧揪出背后指使之人,自己才能真正的好起来。
可是用了如此精细的手法来害,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如此的奸诈至极的人,想想沄纚便后怕。
这宫里如今要害沄纚能得到最大好处的人,仿佛不用细想也能猜测一二,虽想至此,却也不敢妄下定论,有些事情太容易分辨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想到若还有其他人害我,沄纚顿时便心潮难平,就这样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吗?从千里之外而来,势单力薄,毫无背景,不争不抢,不过如一颗没有根的浮萍,只是暂时侥幸的得恩宠有了半生的依靠,可谁又会可怜于自己?在这后宫没有感情可言,只是恩宠二字便可让人想要置自己于死地,何况还是自己这样一个异国之人。沄纚想到了从前的衍贵妃,她一生都是温良从容,可谁又可怜了她,连死都要历经丧子锥心之痛,遍体鳞伤凄凄惨。
走出殿外,沄纚抬头仰望着“春草殿”三个字,伤神不已,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和从前的荒芜让我我有了种世事难料的窒息和不真实感。
“姑娘怎么不好好的赏赐一下谷墨堂,难得他看出了有人谋害姑娘的阴谋,姑娘何不趁这个机会厚赐他,让他为姑娘更尽心。”纆儿轻声道。
沄纚淡淡道:“难为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只不过眼下还不急,若是现在缘无故的赏赐了他,反倒会打草惊蛇,何不装作若无其事,日后还有机会的。”
纆儿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因心内有事心情十分沉闷沄纚便要出去走走,纆儿唤了绯儿一道,随沄纚漫无目的走在北星宫的西边殿园外,不知不觉来到露水台。
这样严寒的夜晚,外头显得特别凄凉,人烟萧条,只有一行小太监打着灯笼经过。
他们见了沄纚忙屈身行礼,见他们一个个冷得缩着身子,沄纚便关爱了几句让他们散去:,“快退了下去吧,这么冷的天跪在这潮湿的地板上,可不要着凉了。”
小太监们忙磕头谢恩,无意间沄纚目光督见了他们放在一旁的木箱,便随口问了句:,“这是何物,作何之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