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不言——若北南倾
时间:2022-03-23 07:29:16

  那年秋天,文乐长公主怀了孩子,却因为那时她已经三十又一,难以保全胎儿,在三个月的时候不幸小产,此后再也怀不上了。

  陈知沅一直懊恼,若不是为了自己,兴许父亲母亲早就有了个可爱的儿子或小女儿,何至于等到年纪稍大,想要孩子却留不住呢。

  更重要的,是陈知沅不得不承认,她父亲的衣钵,再无人来承继了。

  此次裴大将军戍边归来,上报王君,说是齐国有意示好,暂缓了这些年断断续续地入侵边境的行动。王君大喜,虽不知齐国的转变是为何故,但一时间不必劳民伤财地悬着十万将士的性命镇守边境,总归是件好事。

  唯一不妙的,是裴大将军回来后,朝堂似乎变得有些微妙。

  先王在时,对于姜齐两国的态度,是能打便不会讲和,他深信唯有让敌人知晓自己并不好惹,他们才会束手就擒,不再无事生非,寻找麻烦。也因此,先王在时,朝中将领风头无二,一人之下的慕丞相见到叶述与裴大将军,也要先行行礼。

  那时候,朝中文臣过得很不快意,却又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因为南北太平,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得到的。

  等到先王崩逝,王君继位,这局面发生了些许变化。王君自幼饱读圣贤书,心中常记着一个“仁”字,故而并不愿意见到各国大动干戈,也不愿见到生灵涂炭,简而言之,便是王君主和不主战。

  这些文官们便扬眉吐气,心中多年的愤懑找到了宣泄口,加上先王时南北两境伤亡惨重的战事已经结束,姜国与齐越多是暗自较劲的你来我往,到了王君时已是不愿再多惨烈战事,于是文官们纷纷表示,天下承平日久,姜国又何必再生战乱。

  这些话王君很是赞同,于是姜国重武慢慢变成了重文,王君继位来这四年,除却叶述与裴大将军外,其余的武将,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压制,陆陆续续调离临阳。

  不过陈知沅并不担心这样的压制会落到她父亲和裴大将军头上,除却无人可比的缘故,还因为王君打小便很听她母亲的话,是个很好的弟弟。

  裴大将军戍边之后,永康侯夫妇一起回到了文乐长公主的封地,整整四个月,朝中地位最高的将军与军侯都不在临阳,以慕丞相为支撑的文臣们便愈发势大。朝堂制衡向来不是姜国王室看重的,故而这个局面也没人在乎。

  可叶述在围猎之前回来了,裴大将军又带来了北境的好消息,这让已经洋洋得意多时的朝臣们有些紧张,颓靡的武将有些振奋。

  这些事陈知沅不太懂,只是她每次在苏照早朝后装作不经意地遇见苏照时,总能看见他眉头紧锁,很是忧虑。无怪他这副样子,身为慕丞相的门生,板正的文臣,此时怕是少有人能比他更多愁绪。

  当然,这里头并不包括裴言。

  裴言这几日也不大痛快,他年少血气,早看不惯慕丞相为首的文臣做派,在他眼里,唯唯诺诺全无男儿本色。他年少拜将,风光无限,虽说很是沉稳,但偶尔也有几分乖张,便又气恼那些遭受压制便一蹶不振的武将没什么血性。如今裴大将军回朝,裴言便想着要如何扭转现今朝堂的局面,虽不至回到先王那时的情形,但也不可一味与齐国求和,忍气吞声。

  王君并没有定下裴大将军返回北境的时间,这也就说明,临阳城就要波谲云诡起来。陈知沅十分讨厌这些政治斗争,她常想,为官者难道不是为百姓谋福祉便足够么,只要是为了百姓好,彼此的政见在天下大利面前,何必计较输赢。

  百姓不得安居乐业,姜国不得繁荣昌盛,诺大的朝堂之上,嘴皮子上的你争我吵,到头来都是输家。

  谁都不算赢。

  陈知沅在公主府闭门待了几天,没再去打扰苏照,也没去和裴言寻乐子,她晓得他们近来大概都会有些忙。这时候陈知沅便不得不庆幸,愚笨也有愚笨的好处,至少少了些烦心事,不必为此焦头烂额,一筹莫展。

  陈知沅这清闲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这日她正在院子里拉着迟迟摆弄棋子,管事忙不迭地来通传,说是太子殿下到了。

  陈昀爱粘着陈知沅,在陈知沅出宫开府后,也总是寻着由头正大光明或是偷偷摸摸到公主府来,王君对此倒是清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前日陈昀已经来过,宫里进了些玉器,王君瞧着成色好,便要遣人送给陈知沅。陈昀下学碰巧遇到宫人捧着东西要出宫去,听说是给陈知沅的,便拦了下来,亲自送到了公主府。

  当朝太子亲自送王君的赏赐上门,陈知沅还是独一份。

  陈知沅收了玉器,想着陈昀到公主府来的时候实在多了些,身为太子,终究是该以课业为重,便难得正经地规劝陈昀,还是要少跑到宫外来才是。

  这话板正,陈昀愣了半晌,没敢相信这是陈知沅说出来的话。但他转念一想,阿姐今年已经十六,比从前沉稳持重了些也理所应当。不过如此沉稳的阿姐揍起自己来的时候,倒是烂漫如初。

  但毕竟是陈知沅说的话,陈昀自然是听的,所以这才隔了两日,他便又来了公主府,陈知沅很是诧异。

  陈昀人未到声先至,嗓门透过整个院子,嚷着:“阿姐,不好了。”

  陈北夏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看陈昀喘着粗气跑过来,连忙放下棋篓问道:“你慌慌张张的是怎么了,课业没做好,王君要用家法收拾你,你来我这儿躲灾了?”

  “我可没心思同你说笑,阿姐,你要出事了。”陈昀额头上带着薄汗,从迟迟手里接过凉茶,一口气灌了两杯,才缓过来。

  这话听着不吉利,但陈知沅素来不拘小节,只是掏出绢子来给陈昀擦汗:“□□,你不至于这般咒我吧。”

  “我对阿姐还生不出这样的歹毒心肠,我长话短说。”陈昀坐下,面色郑重,看上去像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今日文乐姑母进宫见了父王,闭门商谈什么,我觉得许是什么大事,便偷听了几句,谁知竟听见他们说要让你到什么地方去。我陆陆续续只听见什么封地,心下想,或许是要让你去文乐郡。”

  “不可能,近日并无大事,何必带我去文乐郡。”陈知沅不相信。

  陈昀有些着急:“我也只是听闻,所以赶忙跑来同你通气。阿姐还信不过我的耳朵吗,你赶紧想想,若是姑母找到你头上了,你该如何是好。”

  这边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连陈知沅也忍不住蹙眉:“你这话倒让我心下不安,平白生出这件事来,没头没脑,着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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