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不言——若北南倾
时间:2022-03-23 07:29:16

  这话一出,却竟像是正中文乐长公主下怀一般,她忽然和颜悦色:“你说得不错,可见这两年也长进了,那不如——你回清平郡吧。自从你得到封地至今,十五年还未曾回去过,回去看看也好。”

  “啊?”这个转变陈知沅倒是没想到,原本她还奇怪自家母亲什么时候这样好说话了,按说母亲应该冷眼瞧着自己,若是自己不答应去文乐郡,便关上几天,罚抄几百遍家训,怎么就接了话茬说自己说得对。还没等陈知沅高兴,话头却又就变成了去清平郡了。

  这一起一伏,陈知沅直接脑子空白。

  “你身为清平郡之主,十五年不到封地,太没规矩。”

  “母亲所言极是。”陈知沅不得不附和,她果真算笨的,陈昀专程来告知,她却并未想出好的推脱此事的法子。

  陈昀说的听及要去封地,却是他们都没想到,这个封地,不是文乐郡,而是清平郡。文乐长公主设了好大的陷阱,就等着陈知沅跳进去。

  陈知沅心中暗自想,母亲不愧是女中英豪,在朝堂上指点江山,对付自己来,轻而易举。

  “可是母亲,忽然决定是不是太过仓促了。”陈知沅心怀侥幸,没准儿母亲这些年修身养性,养出了玩笑的爱好来,这话不过是与自己逗乐,凡事尚有转机。

  可文乐长公主不容反驳:“并不算仓促,你去年及笄之时就该做的事,拖到现在,已经宽厚你了。”

  陈知沅的假笑僵在脸上,现在可以确定,母亲还是不会说笑。

  “可……”陈知沅企图顽抗一番,就听见文乐长公主打断她:“此事便这么定了,去清平郡待上一年半载,那里偏北,冬天会下很大的雪,够你玩儿了。”

  这话将陈知沅堵得死死的,让她不能再做反驳。文乐长公主从来说一不二,语调越轻,态度越重,决定的事情王君来了也无法改变。何况陈知沅向来听话,虽则时时腹诽,时时心不甘情不愿,但文乐长公主让她做的事,她从来都是听从的。

  不管是多大的事,都是如此。

  如此便算是尘埃落定,毫无转圜了,陈知沅此时该想的已然不是如何劝说文乐长公主,而是该准备什么东西去清平郡。

  若还要说什么此时郁结的,便是不舍,前去清平郡一年半载,便不能再见许多人,譬如陆谦,譬如苏照,譬如裴言。

  且她不能再去佳代楼喝酒听曲儿,不能再去望东楼煮茶听书,她只能带着迟迟,孤零零地待在那个她并不熟悉的封地,她的确很想看雪,可是这样去看,她并不开心,也非她所愿。

  但陈知沅没有违抗的余地,文乐长公主走后,她闷坐了小半天,然后默默开始收拾东西,心里烦闷到都无法分心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伤神,

  迟迟看出她郁闷,问她是否要去向太后求情,陈知沅摇摇头,否掉了迟迟的念头。一年半载说长也不长,何必因此惹母亲不快,还惹太后烦心。再者此事母亲已经是与王君商量过的,板上钉钉,哪里是求了太后就能改变的。

  她从前跟着先生念书的时候,那些拗口的文章看来有如天书,那时她也时常觉得日子难熬,但年复一年也就忍受住了。现下不必听圣贤文章,不必起早贪黑,只是远行,大抵也没那么不能忍受吧。

  毕竟痛苦的不是满篇大论,只是不能见到时时刻刻都想见到的人。

  竟是不能时时刻刻见到想见的人。

 

  困惑

 

  

  和风丽影,万里无云,在初冬时节难得的一个好天气,文乐长公主夫妇拜别太后王君回文乐郡后的第三日,清平郡城城主亲自带了人到临阳来接陈知沅。

  这都是文乐长公主的安排,她早已修书,替陈知沅准备妥当,不得不说,文乐长公主多年事无巨细的名头的确不是白来的。却不知陈知沅在听闻清平郡城主到来之时,脑袋眩晕得更厉害,慈眉善目的老城主在陈知沅眼里,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城主受着文乐长公主的叮嘱,进宫面见了王君,说是定会将陈知沅照顾周到,不让公主殿下半点儿不愉快。他的为人王君信得过,多日愁眉之后,这才放心不少。

  有这样值得信任之人,还是先王福泽。先王在时,亲自挑选了德才兼备的臣子,来做清平郡的城主,为的是有朝一日陈知沅回到封邑,能有个好的帮衬。那时先王虽然做了这样的打算,但心里想的还是要将陈知沅留在身边,不管是嫁人还是生子,都不必说离开临阳城的话。

  先王择的这位城主,出身市井,但才学过人,得了地方官员的举荐,在还没被叫做清平的康州做着掌管文书的小官。后来因他为人耿介,品德也远近闻名,先王赏识,在康州赐给陈知沅后,提拔他做了清平郡城主,到今为止,已经一十五年。

  城主以低微之身,得了这样大的荣耀,便十分感恩,立志要将清平郡打理得繁荣昌盛,报效先王,也连带着对未曾见过的清平公主陈知沅生出莫名忠心。

  而世事无常,先王没想到,陈知沅还没到嫁人的时候,就走到了他原本留下后路的这一步。

  城主来后,陈知沅一早收到了风,收拾了三两件衣裳。因为要去清平郡待上些日子,必然不能在过年的时候赶回来,故而陈知沅要去宫里住几日,陪陪太后。

  太后很是舍不得陈知沅,此事她一早晓得,但除了舍不得外孙女外,也没有法子,便更是连带着脸上的皱纹都很悲切。

  陈知沅并没有住在宁康宫,而是在太后寝殿铺了张床,挨着太后的床榻,像幼时一样,祖孙亲近。

  太后拉着陈知沅的手,讲了好几个晚上的旧事。太后是如何初遇先王的,又是怎样与先王相爱的,甚至是在先王做太子的时候嫁进东宫,生下两女一子,又做了王后,儿孙满堂,她都说给陈知沅听。

  太后平日里虽也爱与陈知沅说这些事,可从未有这一次漫长详尽,听完太后的话,就仿佛已经看完了她的一生。

  这絮絮的故事里,陈知沅知道,太后是在思念先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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