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能有多大的本事,能与有名的大法师相同做派。
陈知沅前头的人看来已是习惯了,纷纷叹息着明日早起,便渐渐散开了。她快步上前,裴言跟在她身后,两个人走到即将合上的大门前,从门缝里陈知沅看见一个灰色长袍的少年正转头笑着看过来。
这方厚重的大门只有细细的一条门缝,堪堪能露出少年的双眼,那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却看得人毛骨悚然。
他真有点儿不寻常。
半青
在那扇大门彻底合上之前,陈知沅赶忙伸出手去挡,叫道:“阁下留步。”
那门旋即大打开来,里头的少年完完全全地出现在陈知沅眼前。长长的灰袍本应不太合身,但在他身上,却有些仙风道骨,他面色发白,只有唇上分外嫣红。他手里拿着一个拂尘,却深沉得让人觉得不该出现在这少年手边。
他眼角的笑意未散,像是知道陈知沅他们会来一般。
“这……什么意思?”陈知沅问。
少年走到门口,甩开拂尘扫过陈知沅的脸。
陈知沅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那是本不该出现在清平郡的木芙蓉的香气。陈知沅问他:“你便是那个很有名气的神仙少年?”
少年觉得有趣,饶有兴味地反问:“神仙少年?清平郡的人都称在下一声‘半仙’,说神仙少年的,姑娘还是头一个。恕在下冒昧,姑娘不是清平郡的人吧。”
“你怎知本……姑娘不是这里的人。”陈知沅看他一副洞察一切的样子,干脆插着腰道,“本姑娘不过是少小离家,近来才回来,若是本姑娘不是清平郡的人,那不知多少人都不敢说自己是了。”
这可不是夸大其词,陈知沅虽是第一次到清平郡,可这里是她的封邑,陈知沅的封号做了它的名字,她很有资格说这句话。
“那这位公子想必不是清平郡的人了吧。”少年看向站在一角的裴言,也想用拂尘轻扫裴言的面颊,却被裴言一把抓住他的拂尘。
“我的确不是,公子好眼力。”
少年也不气恼,抽回拂尘道:“这清平郡叫我一声‘公子’的人也并不多,看来我与两位很有缘分。”
这真是奇了。
“卜算一事,本姑娘以为向来都是登门者与你套近乎,怎么到了你这里,却是反过来,与我们攀谈起了‘缘分’二字。”
少年并不回答,反倒问陈知沅:“姑娘盛气凌人,周身华光看起来就非同寻常,在下实在想不出,姑娘有什么想求的。”
盛气凌人,周身华光,这少年好会说话,只怕他那些信众多是被他那张嘴给哄骗了。陈知沅放低姿态,拿出求人的样子,全然忘记了自己其实是来看个热闹:“实不相瞒,我们在同光楼听了个故事,觉得稀奇,听说公子并非常人,便想来一探究竟。”
“世人所言,未必可信。”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方才乌泱泱的人,总不能都是来看热闹的吧。陈知沅不是傻子,晓得少年在搪塞她,于是问:“方才这门口这样多的人,却还不可信吗?”
少年却说:“姑娘清明之人,不该糊涂。”
还真是个难啃的石头。
原本陈知沅的兴致未见得有多高,见少年这般,却生出不得不让他松口的想法。陈知沅正要开口,裴言却先她一步道:“公子能让满城百姓都趋之若鹜,怎会半分本事也无。方才门口那样多的人,公子却一心等着我们登门,想必是很乐意为我们算上一算。那么公子,请吧。”
那少年旋即笑出声,那声音爽朗,全然不复方才清冷疏离的模样:“公子慧眼,两位,里面请。”
陈知沅有些发蒙,裴言这番话听着像是胡编乱扯,竟还歪打正着说道那少年心坎里去了。
他们进到院内,少年斟了茶,排开一副棋局,与他们道:“两位想求什么,请讲吧。”
“这是……”
“棋局解愿,在下的拿手。”
原来如此,可陈知沅一时之间还没想到要求什么,说实在话,她有疼爱自己的父母亲人,有可把酒言欢的兄弟挚友,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想得到什么都并非难事。
哦,倒也不全是,想及此处,陈知沅忽的想起,她还真有想得到却还无法的得到的东西。
譬如近来困扰着她的,苏照的欢喜。不过她最近忙碌,不常想起这件事。
“公子既然愿为我们卜算,那小女子也不必与公子客气了,还请公子为小女子卜算卜算姻缘,看看小女子心中想求之人,是否是命定之人。”
说完这话,陈知沅规规矩矩地看着少年开始摆弄棋局,他应是见惯了如陈知沅一般求姻缘的男男女女,嘴角带着些“不过如此”的轻笑,却并不嘲讽。可陈知沅觉得后背生凉,她转过头去,裴言正冷冰冰地看着那少年手下的棋局。
方才还心性相投的样子,这下却恨不得用眼神断了那少年的手,陈知沅没明白裴言是怎么了。陈知沅趁着空闲的时候,伸手在裴言面前挥了挥,他的眼睛看过来,终于缓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