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陈知沅便有了睡意,她歪在席子上,看裴言与逐影商量去北境的事宜。裴言办事妥帖,习惯提早做准备。
听着听着,陈知沅便觉得眼前的裴言越来越模糊,按说此时她是应该回房去歇着了,可想着裴言挑灯计划着去北境的事,自己倒先去睡下了,多少有些不够仗义,所以还是决定等着裴言。
裴言把行程计划好了,嘱咐过逐影后,便看向陈知沅坐着的方向。陈知沅已经睡着了,她刚刚打定主意要陪着裴言,下一刻便睡下去了。
此时迟迟正抱来了披风盖在陈知沅身上,见裴言看过来,便悄悄退开。裴言对逐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走到陈知沅身边,少女睡得很熟,手垫在脑袋下,蜷缩在一起,小小的一团。
裴言抬手将陈知沅凌乱的碎发拨开,想顺手捏一捏少女的脸,还未碰到少女的脸颊,却因为害怕自己冰凉的手让少女觉得不适而打消了这个念头。
逐影和迟迟见状,相视一眼,都退了出去。裴言听见关门声,干脆坐在陈知沅身边,静静地看着少女的睡颜。陈知沅睡得很熟,在昏黄的灯火下整个人都笼着一层暖意,她的瞌睡一向很好,雷打不醒,相反裴言便睡得不好,人在沙场,时有变故,所以不能睡得很沉。
从前极度折磨无法入眠的时候,裴言便想着陈知沅,想着陈知沅此时必然已经安心入睡,做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美梦,梦里或许还能有自己。
想着想着,裴言便也能勉强入睡。
这些都是旁人不知道的事,是裴言不能说出口的事,他喜欢陈知沅,超脱作为挚友的情谊,是作为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可是陈知沅不知道,从不留神看他眼里别样的情愫。
若是陈知沅能看见,便会知道他深刻的爱意。
可裴言想,虽则如此,却也并不让人难过。阿卿看不出自己的心意又如何,阿卿只把自己当做无话不说的朋友又如何,阿卿喜欢苏令安又如何,重要的是阿卿一定要嫁给自己欢喜的人,和和美美过一辈子,至于那个人是不是自己,对裴言来说,并不重要。
这世间爱人,就该如此。
裴言守着陈知沅坐了很久,少女睡着的时候哼哼唧唧的,显然是席子太硬,睡着不舒服。裴言伸出手,抬起陈知沅的脖子,另一只手放到她的腿弯处,想要把陈知沅抱回房间。这事儿裴言也算常做,从前陈知沅困到不行的时候便会耍赖挂在裴言肩上,让裴言背她。裴言这种时候倒是好脾气,背着陈知沅,没有什么怨言。
裴言还没抱起陈知沅,陈知沅便睁开了眼,睡眼惺忪地看着裴言:“你们说完了?”
“嗯。”裴言收紧手臂,“臣抱殿下回房,殿下若是觉得困,便继续睡吧。”
“不了。”陈知沅推了推裴言,裴言松了松手,换了个姿势,半搂住陈知沅,让她能靠在自己怀里。陈知沅靠着裴言的肩膀醒了醒神,然后抬起脑袋,说道:“我长高了,变重了,你抱着我会累的,我已经不太困了,自己回房就行。”
裴言揉了揉陈知沅的头发:“殿下长得再高,变得再重,臣也能不费力地抱起殿下。”
“行了。”陈知沅站起身,“知道你厉害,别显摆了,我先回房了,你和逐影商量的计划我明天再来听。”
陈知沅走到门口,裴言出声叫住她:“臣不觉得煎熬,虽则天寒地冻,风雪刺骨,但臣心中有渴盼,所以并不觉得难熬。”
晚饭时陈知沅问的问题,他终于回答了出来。
立在门边的陈知沅想了想,恍然大悟:“渴盼?是北境安宁,姜国昌盛吧。”在陈知沅心里,裴言有颗赤诚之心,心中只装得下家国。
裴言回道:“是,也不全是。”
心怀家国,却不只有家国。
陈知沅顿了顿:“虽不知你心中还有什么渴盼,但能陪你度过漫长的日日夜夜,那便很好。”
灯会
“快到年底了,此时不宜奔波,我们年后再动身去随州,先到雍州城,再到安州城,最后到随州。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五日便能从清平郡到随州。”
裴言拿着地图,认认真真地同陈知沅讲他与逐影计划的路程。陈知沅看着地图,上面标着的城池山川她勉强看得懂,至于该怎么走,向哪方走,她全然不懂。陈知沅不认路,也看不懂地图,所以时时迷路。
“我们是骑马还是乘车?”陈知沅问。
“若是赶时间,自然骑马最好,不过我们是去游玩,坐马车会舒服许多。”裴言答。
“这样啊。”陈北夏有些失落,“我还想着能够策马去北境,一路上必然别有滋味,而且一趟下来也不耽误时间,不过马车也好,困了便可直接睡下。”
“殿下爱骑马,但骑一时和骑一路,差别大着。”裴言收好地图,又拿出罗列给逐影的单子,放到陈知沅跟前,“殿下看看,除了这上边的,还有没有想要置办的东西,年节的时候东西不好购置,需得提前买好。”
陈知沅拿起来看看,上边儿除了路途中必备的一些吃穿用度外,什么云片糕、蜜饯、梅花酥,都是自己爱吃的。陈知沅伸手点了点,与裴言道:“不必再置办什么了。只是都是些我爱吃的东西,虽则你不爱吃糕点什么的,可你也问问逐影和迟迟爱吃什么,替他们备些。”
“臣会的。”裴言道,“既然没什么想要置办的,不如今晚去看看花灯会。清平郡每年快到过年的时候,会连着三日办花灯会,今日已经是今年的最后一日,殿下这几日待在府中不肯出门,应当不知道吧。”
陈知沅懵了,她是真不知道,关于清平郡的民风民俗,清平郡城主早就抱了厚厚一本书来给她看,但她看着那些字就觉得困,这么久了,什么都没记住,自然也就不知道花灯会这件事。可裴言说的这么清楚,让陈知沅多少有点儿气急败坏:“你知道的这样清楚,怎么不在第一日就同我讲,等着现在吊我胃口。这花灯会一听便有趣得很,应当和临阳城的上元灯会差不多吧,我当然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