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话裴言没有说出来,生死忌讳,在陈知沅身上,裴言看得很重。可陈知沅并不在意:“我知道你会赶到的,我相信你,胜过相信我自己。”
裴言被这冷不防的话堵住,良久才逼出两个字来:“阿卿。”
“叫我什么?”陈知沅故作不悦,“咳咳,定北将军,你这可是逾矩了。”
看着陈知沅还喜笑颜开地说笑,脸上挂着的依旧是没心没肺的笑,裴言克制隐忍到极限,伸手上前,像是要抓住陈知沅。陈知沅一惊,向后一仰,裴言拉住她,伸出的另一只手停在一半,并没有更进一步,只是一手拉住陈知沅,看着陈知沅睁大的瞳孔,无奈叹了口气:“若是逾矩能让殿下长记性,那逾矩也无所谓了。”
陈知沅拍了拍裴言的肩,稍作安抚:“好了好了,我错了,虽则以身试险是我不对,但时机难得,不是吗?”
这话有理,裴言无可反驳,这个时机他也等了很久了,否则也不会默许陈知沅偷偷出去。虽然迟迟来拿披风的时候自己就已知晓一切做好准备,但想起那把剑落在陈知沅眼前的时候,还是心有余悸。
心有余悸之后,是比自己死里逃生更加喜悦的劫后余生。裴言憋了很久,才道:“不可再行危险事。等这几日风平浪静了,臣让逐影送殿下回去。”
陈知沅眉眼弯弯:“好。”
暗流
刺杀的事情一出,陈知沅的安危就成了随州营的头等大事,随州军个个血气方刚,知道齐人竟敢潜入随州暗杀他们姜国公主,还害死了一个姜国老妇,早就按捺不住,恨不得一口气将齐军彻底歼灭,让他们再无翻身之地。
齐人自然想不到,原想着杀了陈知沅,以此来打击姜国士气,却不曾想暗杀失败,反倒让随州军士气大涨,有破竹之势。
而陈知沅身边除了长公主府的府兵和羽林卫外,还有裴大将军安排的一小队人,和裴言暗中布置的亲卫。层层保护,生怕陈知沅再出意外,陈知沅觉得这阵仗大了,自己也不敢乱动,连着两日连床都不敢下,最过分的也只是把脑袋钻出帘子,四下看看。一应吃喝,全是迟迟和严內侍准备的,不得不说,严內侍有时候比迟迟更细心,侍候得更舒坦。
紧张兮兮地过了两日,裴言请见,他这几日都在亲自查寻此事的真相始末,两日来觉也没睡,终于有了结果,故而特意前来回禀陈知沅。
陈知沅正无聊地掰手指玩儿,迟迟去烧水给她泡茶,严內侍在一旁候着。陈知沅见是裴言来了,心里猜到了是什么事,便问道:“阿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裴言道:“回殿下,已经查明,与殿下所想无异。”
陈知沅不动声色地坐直,看了眼已经低头候在一旁的严內侍,转而与裴言道:“已经查明了?你来办事就是让人放心,正好,严內侍也在这里,不如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来听听,过几日回京也好向王君复命。”
严內侍被这一提及,猝不及防地抬头,听见裴言要说刺杀之事,深知不是一个奴才该听的,本要退下,却又听陈知沅让自己旁听,只好留下,仔细留神。
裴言言简意赅,说的清楚:“那些杀手,确定是齐国王室豢养的暗卫,专司暗杀权贵之事,他们从前都在齐国国境之中,为齐王扫清朝中阻碍,这次刺杀殿下,是他们第一次踏出齐国国境,此前只是略有耳闻,故而臣等也未能预先知晓。”
陈知沅点点头:“齐国王室暗卫,本宫倒也听过一二,不过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些人,此次一见,还真是狠辣。”
“这些暗卫都是满手鲜血之人,下手不会留余地,此次派出他们来暗杀殿下,势必是要殿下的性命。所幸殿下无虞,否则两国局势必然有所变化。”
陈知沅笑出来,觉得不可思议:“本宫一条命,哪有这么重要。”
裴言正色:“殿下乃姜国公主,领了王命来到随州,若是在随州失了性命,随州营必然军心大乱,消息回到临阳,凭着王君对殿下的宠爱,也必然哀痛伤身。齐国想到这般歹毒计策,实在可诛。”
“可怕可憎,幸而他们并未得逞。”陈知沅由裴言这一解释,也严肃起来,“不过话说回来,随州营是边境各城中最为稳固的,随州军又训练有素,再加上有大将军和你镇守,本宫来此的消息或许会透出一些,但本宫一时兴起外出,那些暗卫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裴言似乎也早就考虑了这个问题,立即回道:“将殿下行踪掌握于手,也许是营中有人为内应。”
“不可能。”陈知沅否定这个回答。
“的确不可能。”裴言道:“臣方才所言,不过是遇到此事时,寻常人所想的第一可能。但臣能保证随州军不会有人有卖国二心,与殿下同来者,迟迟忠心不二,严內侍与羽林卫是王君钦点,挑选出来之人,不会有错。同理,长公主府的府兵也是世子为殿下选的,不会有问题。既然问题不是出在营中,便只能有一种解释,那便是齐人早就准备好了,在城中蛰伏,就为等殿下现身。”
这番话合情合理,陈知沅冷笑一声:“这些暗卫倒挺厉害,虽还是想不明白两军交战之下他们是如何偷溜来此的,但既是个顶个的高手,也不算难事。倒为难他们,没见过本宫,却还要从本宫一身常服上推测出本宫的身份。”
此话一出,裴言留意到严內侍微不可见地颤了颤,到底是养在宫里少见世面,听上两句,就觉得可怖。裴言摇摇头:“却也算不得什么高手。”
话虽自负,但从裴言嘴里说出来,他还是很有资格的。那日他带着亲卫赶到,齐国暗卫根本不禁打,可见与裴言想比,差的很远。陈知沅拍起马屁:“是是是,被你带来的亲卫三两下结果性命,确实算不得高手。”
一语毕,陈知沅神色忽的黯然:“如今真相明了,唯有大败齐军,才可告慰那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裴言知道那老妇之死是陈知沅心里过不去的坎,那些暗卫虽死,但真正的幕后之人还继续操纵着,若不大败齐军,光是死了几个暗卫,远远不够。
裴言没有多留,他还有更要紧的事。等裴言走后,陈知沅转头去看严內侍,他也跟着听了一场,现下怏怏的,不知在想什么。陈知沅问道:“严內侍,你怎么了。”
严內侍慌忙回道:“回公主,奴才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到人心险恶至此,故而有些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