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柠如遭雷劈,站在原地,凉风吹过发丝,发丝贴在脸上,却沉默了良久。
断绝关系?娘亲,你在天之灵,看到我和外祖母断绝关系,是怎样的心情?
可是,我真的没有三千两…
徐老夫人泪流满脸,滚滚热泪的眼眶闪过一瞬的不舍与慈祥,拼命拉住徐老爷上马车:“走啊,老爷!既然断绝关系,我们就不要留在这里了,以后也不要再去找沈雪柠这个、不、孝、子了…”
徐老爷气愤不已,怒摔袖袍,然而,在顾清翊冰冷至极的目光中,却渐渐败下阵来,龇牙咧嘴的,却不敢再骂了,气得不行地进了马车,呸了声,心道:一对狗东西!
沈雪柠并未追上去,外祖父曾为了要钱,砸过永安侯府的牌匾,今日他也实在太过分了,杏眸几度变幻,堪堪叹口气:“山上有老虎。”
“已派了人暗中保护。”顾清翊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入军营中。
沈雪柠道了声谢谢,看着顾清翊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情不自禁伸手,做了挽留姿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回去吧。”沈雪柠收回眼中的眷恋。
青玉默默哎了一声……
“不跟过来,站在那里做什么?”顾清翊步伐不停,声音轻缓。
青玉眼前一亮,立马扶着沈雪柠:“侯爷,侯爷让您进军营!”
永安侯从来没带过任何女子进军营…
除了之前那位赵音大小姐…
沈雪柠双眼闪烁星光,整个人仿佛鲜活了不少,莞尔一笑,青玉都看呆了。
虽然夫人往常也笑,但鲜少像今天这样,笑容是发自肺腑的开心,这一笑,仿佛寒冬的冰雪都化成了阳春三月的暖风。
青玉开开心心扶着沈雪柠进军营。
军营中,都是糙汉子,大大咧咧的,这一看有女人进来了,因着顾清翊的缘故,又不敢太明目张胆,各自偷偷摸摸地窥看,看的屏气凝神,侯夫人是真的绝色,担得起倾国倾城二字。
只可惜,看上去有些病弱…
侯爷健步如飞,行走如风,一步当普通人两步,根本不等夫人,也未免太不怜香惜玉了些。
众人惋惜。
久待在军中的人,向来讲究效率,办事快走路快,等顾清走到深山里面的院落时,才停下来:“待会儿可能雪崩,你最好明天再走。”
然而,身后并无回应。
顾清翊颦起剑眉,转身看,空无一人,眺望远处,才见到百米外雪茫茫中一抹淡紫色:……”
他懒得等了,径直推门而入,让人烧了壶热茶。
“夫人,您别放在心上,咱侯爷一向走路是要比寻常人快些。”沉云野为她推开了院门。
这是处建在深山最里头的小院落,背靠悬崖壁,以竹片为栅栏圈出一块地,门前种了几束君子兰傲然挺立,景致宜人。
听闻脚步声,顾清翊不为所动,神色冷淡,并未说什么,坐在石桌前,兀自斟了杯碧螺春,瞥着水面打旋儿的茶叶:“待会儿可能雪崩,你最好明天走。"
这算是,他在关心自己安全吗?沈雪柠美眸生的好看,因为开心,眼底泛起细碎的星光,格外灵动迷人。
青玉看的都痴了,多希望侯爷能看上一眼啊,夫人长得那般好看,或许只需要一眼,侯爷就钟情了呢?可惜,侯爷只是慢摇茶盏,不起波澜的眼里只有那杯碧螺春。
见沈雪柠不说话,顾清翊品着茗,不疾不徐道:“或者你要现在走也可以,只不过,容易死在路上。”
沈雪柠眼底的笑意僵住。
顾清翊转头,一本正经,且认认真真讲:“我不是吓你。你现在走,遇上雪崩,确实容易死在路上。”
沉云野与青玉,双双疑惑:“……?”夫人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沈雪柠憋红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讲:“我、我没说走…”
“嗯。”顾清翊嗓音凉凉的,像雪一样,没有其他情绪。
暮色四合,天空沉下灰色,不会儿便到了晚上。
升起星辰皓月时,满院一地清寒的银色光辉。
吃过晚饭,顾清翊在院落舞剑,他发现,他坐在院落里看书的妻子,总是做贼似的偷偷瞧他。
眼神躲闪,很不正大光明。
剑刃在顾清翊手上翻飞,随意耍了几招杀人擒敌的技巧,凌厉剑气斩落梅枝,红梅齐齐落下时,只觉得那道视线越发执着与灼烈。
让他忍不住蹙眉冷眼回视过去,便看见沈雪柠红着脸,惊慌失措地翻了几页书,挡住脸,也拦住了他的目光,装的好像她从来没看过自己那样。
演技、拙劣。
隔着十步远,顾清翊准确无误地将长剑扔进剑鞘中。
他迈开大长腿,缓步走去,面如冠玉的脸上情绪不明,眼眸深邃,居高临下,定定地看着沈雪柠。
沈雪柠将书放低了些,在皎洁如玉的月光下,那一双杏眸盈满光辉与茫然,小鹿似的眼睛,澄澈美好、说不出道不明的纯。
二人四目相视.
她白皙的脸渐渐生出一片红:“怎、怎么了?侯爷为何看我?”
“你刚刚在看书,还是看我?”
“看书。”沈雪柠脱口而出。
顾清翊哦了一声,语气淡淡的:“那你书拿倒了。”
说完,他便进屋洗澡了。
沈雪柠手一颤,才发现她真的把《诗经》拿倒了…脸更红了…
她坐在满是月色的院落里,脸庞白净,像一支绝色出尘的新荷,不食人间烟火,极致温柔,且极致干净。
挺晚了,是该睡的时辰了。
沈雪柠将书盖住半张脸,倦乏地打了个哈欠,青玉立刻道:“夫人,就去睡吧,侯爷也洗完澡了。”
进屋。
青玉替她卸下了淡紫色的大氅,一颗颗解开外裙,缓缓退下中衣,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里衣。
她受不得寒,青玉便将地龙烧的更暖了些。
然而,青玉潜意识只替沈雪柠考虑了,却没想到顾清翊身强体壮,身子骨十分硬朗,他不怕冷,寒冬里常赤着膀子练武,反而有些怕热。
洗完澡的顾清翊,只穿了一件宽裤,光着上半身,晶莹的水滴从板正的腹肌上滚落,一进屋便蹙了眉。
青玉狡黠地笑笑:“奴婢不打扰夫人和侯爷就寝了,奴婢告退…”
“咯吱——”木门关上。
屋中,温度上升。
沈雪柠站在床前,窈窕曲段紧绷,垂下眼睑,很乖很美很温顺,卸了钗环的她墨发如瀑,披散在腰际,十指交叠,眼眸清润的像是浸过泉水的玉。
顾清翊是真热,吸了口气,叹了声,他昂藏七尺,人长得高,在灯下投出一道又长又宽的影子,将沈雪柠姣好的身子遮住。
二人站在屋中,一言不发。
沈雪柠站在床前,其实是想等顾清翊选择,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然而——
“你立在那里…”顾清翊没有多余的神情,有些不肯定道,“打算一夜不睡?”
二人从未同房向来分居,顾清翊早已习惯了,潜意识认为她不愿意同床…
沈雪柠倏地抬起头,微微摇摇头。
“新来了一大批士兵,屋舍有限,腾不出多余的房间给你,将就着吧。”
说完,顾清翊躺在了外侧。
躺外侧的原因非常简单,他上次攥过沈雪柠的细手腕,纤细的像易碎物品,别滚下床摔出个好歹。
沈雪柠点头,声音很细地嗯了声。
床前后两方放着床头柜,里侧靠着墙壁,顾清翊已经躺在外侧,那沈雪柠想要睡进里侧,只有上床,跨过顾清翊的身子。
房间地龙烧的足,顾清翊热出了细汗,便未盖被褥,闭上眼养神,准备入睡。
沈雪柠莹白的脚尖尖踩上床,一点点小心跨过顾清翊,眼看就要走到了里侧,哪想,闭着眼的顾清翊一个猛地起身,直接撞到沈雪柠,只听沈雪柠吃痛嘤咛一声,被撞出去好远。
摔不得,摔不得,这个脆弱的女人怕是得摔坏;摔坏了,他还得娶妻续弦,真的很麻烦,他怕麻烦;而且沈雪柠这个妻子从不吵不闹不找麻烦,很省事,顾清翊连忙抓她手腕,迅速带入怀中——
很软,很香,有股沁人心脾的栀子花香,皮肤细腻的像绝佳的羊脂玉…
这是顾清翊对沈雪柠的第二印象。
也是迄今为止,顾清翊对女人的印象,此前,他没有接触过任何女人。
所以,女人是这样的滋味?
作者有话说:
我们顾狗子是狗了点,让人生气!!但是顾狗子之前可是一个连女人手手都没摸过的小纯情boy~!哈哈哈哈
◎最新评论:
【介不是怯懦卑微自怜自哀嘛,介也不清啥冷温啥柔啊】
【这女主脓包的……不欺负她欺负谁?她外公外婆把她妈卖了,还给钱??。脑子装屎】
【
【哎呀,搞得热烈一点!!!这对儿使劲儿爱吧!!好久没看作大s的男主人公鸟】
【撒花撒花】
【又是等更新的一天】
【求更新,求速肥,来颗地雷激发作者潜能吧!】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女主这章感觉比上一章还包子,这样的外祖父还想留着呢,我也是无语了
希望大大能让女主稍微那么强势一点,不然后期突然黑化,很违和啊】
-完-
第5章 暗恋
◎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待接住了她,迟疑了下,顾清翊把她放在了里侧,他真的很热,他刚刚猛然起床是要去叫人少烧点地龙的。
“青玉。少烧点地龙。”沈雪柠看出了他的意图,当即喊道。
青玉诶了一声,嘟囔,夫人总是为侯爷着想…
温度逐渐降低,顾清翊才又躺回去了。
睡到半夜。
沈雪柠与顾清翊之间隔出了两三个人宽的距离。
她很少挨着顾清翊睡,玉指尖尖小心捏住被褥一角,为顾清翊拉到胸前盖着,猛地——
顾清翊豁然睁眼,紧紧攥住她的手腕,问:“做什么?”
胸膛,是顾清翊最为戒备的地方,关乎生死,警惕惯了。
沈雪柠手腕吃痛:“我见侯爷没盖被子,所以,怕您冷……”
顾清翊松开了她的手,嗯了声。
二人极少同床共枕,其实对于顾清翊来说,他倒是没什么,无非是枕边多个人而已;十岁那年谎报年龄参军,从最底层的兵卒做起,在大帐里和七八十个糙汉子同睡也很正常。
所以顾清翊把枕边的沈雪柠只当成了个人,只是旁边睡了个人而已。
然……
沈雪柠平躺着身子,浑身略微有些紧绷,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放在被褥下的手心莫名出了冷汗,忍不住悄悄伸出被窝,凉一凉。
接着,她一点点一点点地翻动身子,侧起身,看向躺在旁边呼吸均匀的顾清翊。
男人生得很好看,脸部棱角分明,鼻梁立体,剑眉入鬓,清俊雅致,绝对当得上美男子一称,但沈雪柠爱慕顾清翊,绝非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所有人都认为出身低微的沈雪柠,嫁给顾清翊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是高嫁;且嫁的这样一位长得好又武功绝世、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权贵,更是让满京城女子无比艳羡…
婚事,表面风光无限。
可仅有二人才知道,婚事只是一场无情的交易。
偏偏,沈雪柠动了情。
她望着顾清翊安静的睡颜,忽然想起15岁那年,母亲刚死…
只是个通房的母亲,被父亲草草一张席裹了命人抬上山,两个抬棺人,路遇暴雨,见随行的只她一个,欺她年幼瘦弱,便坐地起价 ,沈雪柠拿不出钱,抬棺人就撂挑子跑了。顶着瓢泼大雨,她只得开馆,亲自将亡母尸体背到山顶,一抔抔黄土埋了。
同天胞弟病危,多重打击下,她在母亲坟旁的梧桐树上悬了根白绫,打算一死了之时,是路过的顾清翊斩断白绫,救了她。
还有17岁及笄那年……
“咕咕姑!”窗外响亮尖锐的鸡鸣划破灰蒙蒙的天际,打断沈雪柠的回忆。
卯时三刻。
床榻边,如阵风般迅速,男人霍然起身抓起衣杆上的霁青竹纹长袍,站在五步之外,静静地直视床榻上侧身凝视他的女人。
他起床麻利,毫不拖泥带水,一看就是军中常年养成的习惯,快到沈雪柠还没来得及收回深情缱绻的目光。
她的目光确实温柔似水,缠绵不尽,但又裹挟着一抹厚重的苍凉;深情又悲伤。
顾清翊背直如劲松,自成伟岸气势,冷静地站在不远处,像一块寒冰,捂不热抱不暖,黑眸深不可测,像是在问又像是怀疑:
“你,对我有感情?”
沈雪柠下意识颔首,沉吟了下…又很缓慢地摇了摇头
“你对我的作用,仅仅只是个长得像赵音的妻子。”
清晨淡灰色的天空下,屋中未点灯,顾清翊俊容掩在墙壁的阴影处神色不明,嗓音凉薄,用词冷酷,很是无情:“你不要忘了当初的交易,否则,只是自讨苦吃。我不可能喜欢你。”
兵不血刃,杀人不过诛心。
沈雪柠忽地红了眼,坐在宽阔的床上,双手抱住膝盖,脊背抵在墙壁上,浑身都在轻轻颤栗…
但她还是顺着顾清翊的意,沙哑着嗓子懂事地嗯了一声。
顾清翊不再看她,按照惯例,挑起架上的破云剑出门练武,他是一个极致自律的人,从来没有为谁乱过原则。
徒留沈雪柠独自一人在偌大的房间内,沈雪柠没哭,只是心揪着疼,疼的她脸色苍白。
沈雪柠觉得,顾清翊说的那些倒也不是多残忍的话,偏生她就是喜欢顾清翊。
因为喜欢顾清翊,所以她才会被那些话伤的浑身发抖,话如尖刀,狠狠插入心脏后搅动着,疼入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