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射沈雪柠不过是扰乱顾清翊的注意罢了,数名黑衣人掉转方向,暗中对准顾清翊射了一箭,几十只乱箭齐齐射来。
沈雪柠瞳孔急剧扩大,下意识推开顾清翊:“小心!”
顾清翊被推的后退几步。
墙壁上,一身夜行衣的男子,蒙着面,瞥见沈雪柠,忽而冷笑,漂亮且阴戾的瑞风眼斥满杀意,以疾风般速度飞向沈雪柠,趁顾清翊后退的瞬间,揽住她的腰肢,踏风而去,大喊道。
“永安侯别来无恙啊!上次你在青楼杀我数名心腹,今日我抓你妻子,不算过分吧?”
“是你。”
顾清翊冰冷的眸中杀气滚滚,寒冰的目光,紧盯住那轻功绝世无双的黑衣男人,“江南小皇帝之称的乱党首领,熔。”
“是我呀,怎么?你怕了?怕的连你妻子都敢不救了?”男人放声大笑。
他轻功极好,以浑厚内力停在树冠枝桠上,玄黑色衣袍中伸出一只冷白如雪、修长好看的手,挑起沈雪柠下巴,啧了声:“美女,我方才听你说要和离?那正好,赶紧离,来哥哥的怀抱,我不似永安侯那般无情,我可不会送你死人的祭祀之物!”
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剑,蓄满雷霆之怒狠狠杀来。
熔抱着沈雪柠,在树冠的叶梢上辗转躲避,遮面的黑布下表情骤然阴沉,朝着侯府外飞去。
沈雪柠病疾缠身,本就还在休养中,喝了酒稍稍有些神智不清,随熔一起在凌冽的寒风中吹着,当下紧紧捏成拳,咳嗽不已,脸异常煞白,几欲昏倒。
“……”熔喊道,“喂喂喂,醒醒!就他娘这点冷风,你就要吹晕了?”
沈雪柠头一歪,墨发洒在他身上,头无意识耷拉下去。
熔急忙停在墙桓处,摇晃了下她柔弱的双肩:“大姐,醒醒!你身体再弱,也不至于晕死吧?我还指望着拿你威胁顾清翊呢,但我瞅着顾清翊似乎也不大稀罕你,不知道他会不会追来救你。”
耳边一阵碎碎念,沈雪柠忽地睁开眼,趁其不备用力推开他,看着三米高的墙桓奋力跳下去。
“嘶。”磕在地面上,沈雪柠额前渗出冷汗,脚崴的钻心疼。
被推开的熔后退两步,纵身一闪,轻功极好平衡力也很好的他在墙桓上转了圈,看着小巷里一瘸一拐逃跑的沈雪柠,勾唇微微笑:“可以的,装晕有一套。”
熔黑色衣袂飘飘,颀长身影站立在墙桓上,袖中滑出半尺长的箭头,上面涂了淡绿毒药,瑞风眼上扬,眸里闪过冷血。
顾清翊飞身而来,一把扶住沈雪柠,瞥了眼她擦破皮的脚踝,与鹅黄色大氅上的脏灰:“崴着了?”
沈雪柠无声点头,匆匆看了他眼,便收回目光,迟疑了下,推开扶她的手,淡淡道:“我可以,自己走。”
“你自己走?你知道这儿是哪里吗?是北街,距离永安侯二十里,你就这么走着回去,脚不要了?“
顾清翊站在原地,看着女子清瘦的背影,单薄的厉害,脸色很差。
沈雪柠只是淡淡又缓慢地:”哦……我知道。”
顾清翊窜起一股无名火,箭步上前,攥住她轻折便断的手腕,拦腰抱起,沉默不说话。
沈雪柠在他怀中,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柏香,清冽怡人,心漏了半拍,想要说什么,转头时,却瞧见百米之外的墙桓上衣袂翻飞的男子,左手负在腰后,右手朝顾清翊的后背射来袖箭。
沈雪柠连忙挣脱开顾清翊,迅速将他推开——
顾清翊猝不及防后退三步,心沉入谷底:“不要胡闹,我抱你回去是为了你脚踝着想,并未借此占你便宜——“
“唔。”
沈雪柠推开他后,躲避不及,闷哼一声,箭矢没入她前胸,穿进肉里。
娇瘦的人儿便如断线风筝,倏地软软倒下去。
大氅铺在地上,沈雪柠摔在石头铺就的地面上,嘴角溢出一丝极细的血线。
“沈雪柠!”
顾清翊惊喊了声,抱她入怀,深吸口气,看着她前胸穿进肉里的淡绿箭矢,微眯眼睛,抬起头,阴鸷如狼般的眸子,黑沉沉看了眼正前方跳入小巷子,步步而来的熔。
熔嘶了声,蹙眉道:“失手了。顾清翊,你真是个废物,连自己妻子都护不住,还要她为你挡箭,你还在她生辰上举办祭祀,唉,小美人啊,为什么要替他挡剑,不值得嗳!”
话罢。
蒙面的熔,邪冷一笑,抽出腰间三尺长的软剑,如人间帝王般狂妄且霸道的气势,阔步而来,就在他飞身扑来,要与顾清翊缠斗时——
沉云野带了小队精兵来了,大喊:“王爷,你先走!我拖住这狗贼!”
顾清翊抱起轻如羽毛的沈雪柠,看着她胸口汩汩冒出的鲜血,窒了一息,急急顺着小巷子离开。
约莫走了三百米,拐弯处躺着个只穿肚兜的清凉女子,赤.裸的身上吻痕遍体,地上洒落着撕碎的裙子,那女子瞧见顾清翊连忙打起精神,却在看见他怀里的沈雪柠时,愣了好几瞬,有些不知所措。
不远处,路口有意无意徘徊的十几个‘百姓’,也愣了下。
顾清翊眸色微紧,扫了眼四周。
怀中的沈雪柠脸上出现异常的酡红,双颊绯红,脸烫的不行,俏脸上迅速冒出细细的热汗,整个人蜷缩着微微颤栗,杏眸睁开,像是一汪清澈动人的水,媚眼如丝地望着他,像是疼的,她轻咛了声:“疼……”
“我知道,我知道你疼。”
顾清翊想安慰却无词,叹口气,本打算送她回府,可眼下…那箭矢像有毒,必须就近找个医馆看看。
“沉云野,抓住那个女人。”顾清翊大喊了声。
赤.裸的女子一听,立刻起身就要跑。
沉云野额前冷汗涔涔。
他从未亲眼见过乱党之首,素有小江南皇帝之称的熔,熔只是这个实力恐怖的男人的简称,至于他本名叫什么,无人得知,眼下,他仅仅一人一剑,便毫不留情地杀了六十人精兵。
刀刀见血封喉,毫无怜悯。
他蒙着面,露着一双清亮眸子,似乎年龄并不大,却如此杀伐果断,刀尖不断淌着血。
熔轻笑了声,嗓音轻快:“今日,就饶了你,不杀你。总有天,我会取了你家侯爷的首级。”
他笑声如小溪山泉般明朗无害,却让沉云野头皮发麻。
这,蒙面之下,究竟是怎样一张脸,是怎样的一个人?
熔转身,踏云踩风般轻功快的出神入化,跳上墙桓,隐秘地跑了。
沉云野松口气,瞥见正要逃的赤.裸女人,以及前面数十名闻声而逃的‘百姓’,大喝:“抓住他们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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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之中。
顾清翊在柜台前按下一锭黄金:“医师出来!看看她。”
正在摇摇椅上打瞌睡的女医师连忙惊醒,望着金子眼睛都绿了,大喜过望道:“好好好!贵人里面请!”
顾清翊将沈雪柠放在病榻上。
女子本就白皙的脸此刻更是惨白的吓人,她一身白裙,鲜血染红上半身,刺目无比。
女医师立刻拔出沈雪柠后背的箭矢,以小银针戳掉上面淡绿色的药汁,鼻尖咻了咻,放入水盆中,不乐观道:“这箭矢上涂的是,江南媚药,一种可服用但刺入肉中也能发作的烈性春|药,会迷失人心智。”
顾清翊道:“可有解药?”
“江南媚药本身就是害人所用,无解。要么熬过去,要么就交合…可此药极其烈,熬过去的人根本没几个,若男子硬熬过去会伤其行房事的能力,若是女子,则会伤她小腹,恐日后不孕。”
女医师为沈雪柠止血、上药包扎,叹息道,“所幸是袖箭,伤的不深,养个把月便能恢复。这媚毒,就…棘手了。公子可回家放一盆冷水,让她泡着,让她保持点理智,尝试着熬过去。”
下刻。
女医师话未说完,顾清翊便抱着紧闭双眼、煎熬无比的沈雪柠飞身离开,匆匆回到府邸。
听雨阁很多下人正在清理打斗后的痕迹。
“倒一桶冷水。”顾清翊不容置喙地高声命令。
“是!”青玉不敢多问,连忙带着白桑去做。
不会儿,屋中倒满一桶冷水。
寒冬腊月,冻得渗人,这水更是彻骨凉,青玉添水时都冻的咬牙。
顾清翊关上门,指尖迟疑了下,脱去她的大氅、外裙,只剩下一层薄如纸张的里衣,他将她放入冷水中。
燥热无比、小腹蹿火的沈雪柠,打了一个激灵,浑身如至冰窖,将半昏迷的她刺激得猛然睁开眼,杏眸中尽是惶恐。
霍地从水中站起身。
顾清翊大掌按住她的肩膀,将她重新按进寒冰般的冷水里:“你中了江南烈性媚药,唯有此法,才可让你恢复理智解毒。”
“咳……咳咳。”沈雪柠光洁的额头尽是冷汗,唇色白的如霜。
好冷啊,真的太冷了。沈雪柠在冷水中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她就旧疾未愈、病气入肺,根本受不得冻,此时冷的她眼前一片发黑,天旋地转般就要再次晕过去,努力控制着体内的异样。
她可能暂时不会被春|药折磨死,但现在就要冻死了!
冷水如寒针般密密麻麻地扎着她,寒意包裹全身,她本就畏寒,全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肤就像被凌迟般,好冷好难受。
约莫一刻钟。
体内不正常的燥热,几乎烧的她理智全无,偏生刺骨冷水又让她清醒过来,像是发了高烧,头痛欲裂,她娇弱的身子不停发抖,冻得牙齿打颤。
不知为何要冷水的青玉,接着送糕点为由,进入屋中,忽然吓得碟子落在地上,跪在地上。
“侯爷,使不得!使不得!寒冬腊月,外面冰天雪地,水冷的刺骨,夫人先前就病气入肺,刚脱离病危,这样会冻死她的…会让她落下旧疾的,求求您不要把她放在冷水里。”
“你你你!你为什么把我姐放在冷水里泡着?”沈之默趁机冲进屋中,气结,就要冲过去打顾清翊。
顾清翊沉默着反手扣住他,扔给沉云野:“关起来。”
沈之默激动地大喊:“阿姐不能冻着,阿姐会被冻出病的!”
沉云野说了声得罪,便绑住沈之默,将他拿下带出门,堵住了他的嘴。
“她中了媚药。”顾清翊紧紧闭上眼,坐在木凳上。
“但您可以帮她解毒的,为什么要让她遭这个罪!?”青玉泪水夺眶而出,激动的有些失礼,哭着道。
顾清翊薄唇紧抿,犹豫不决地看着水中的窈窕女子,她冷的气若游丝,牙齿打颤,瘦瘦小小一团,纤细的双臂抱住双腿,楚楚怜人,本就生的雪肤花貌,此时睫毛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泪珠,小巧的鼻梁冷白如凝脂,足以让任何人起恻隐之心。
“出去。”他嗓音沉如铁。
青玉哭着服从命令,担忧地退出屋中。
哗地一声!水花四溅。
沈雪柠站起身,再也受不住刺入骨髓的冰寒!墨发紧贴在巴掌大的俏脸上,墨发乌黑小脸惨白,洁白牙齿打颤,唇微微张着,一双含着泪的眸子,难耐又痛苦地直视顾清翊,湿漉漉的里衣粘在身段上,勾勒出前凸后翘的曲段,微微发着颤,全身紧绷。
她好冷,浑身难受,失去大半理智。
二人四目相对。
顾清翊喉结轻微滚动,平静无声的对望。
“你,要我帮你吗?”
◎最新评论:
【不是侯爷吗,怎么又称为王爷了啊】
【打卡打卡】
【撒花】
【昨晚我就早睡了会儿,居然错过这么多,今天补上
话说,为啥箭上要涂媚药?要杀人,用毒不是更好?还有那个巷子里的光着的女人,我有点看不太明白】
【来了】
-完-
第11章 和离?
◎冷静,一定要冷静◎
顾清翊丹凤眼中闪过一瞬的不忍,薄唇启合,“三个月后,我们交易到期,届时若你我和离,你不再是清白之身,吃亏的是你。我从不碰你,是因为四年之约,怕你和离后难找夫家。”
“原来,在你心里早就定死了,我们的缘分只有四年。”
沈雪柠愣了下,微咬唇,冷淡道,“我再怎么想要打动你,都是白费力气,我哪怕倾其所有地付出,你都不会喜欢我。我只是你挡掉锦乐公主那桩婚约的工具,从一开始,你就决定四年到期就和离,只有我一个人把你当成夫君,想要和你在一起五年、六年、十年……”
“我确实是那么想的。”
顾清翊平静地直视她,冷定开口,“我生性凉薄,我早就说了,交易就是交易。你管理好永安侯的同时,也享受着永安侯夫人之位带来的富贵,权当回馈你当年帮我挡掉圣上的赐婚。各自相安无事,这就很好。你为什么要对我动心?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我不喜欢你,就不可能做出喜欢你的行为欺骗你。你一腔痴情付错了地方。”
沈雪柠从来没想过,真正得到顾清翊直白的拒绝,是在这么个情况。
她心疼的揪做一团,仿佛在被人无情地践踏蹂|躏,体内的药性又让她一点点失去理智。
是啊。
顾清翊说的非常清楚了,不可能喜欢她,所以奉劝她不要自讨苦吃。
他本就是那个性子,凉薄无情嘛。满腔热血浇上去也会被冻成寒冰。
沈雪柠嗓音哑涩地点头,笑着落下一行泪,心里的疼、身体的燥热异样、发着烧加上旧疾复发,折磨的她步履趔趄,走出水桶,狼狈地跌在地上:“我以后,不会再自、讨、苦、吃了。”
“你……”顾清翊蹲下来,“你没事吗?”
“有事啊…”沈雪柠打掉顾清翊扶她的手,双眸无神呆滞,“但也不要你管。”
顾清翊咬牙,蓦地心脏乱了节拍,高速跳了几分,抱起她,放在床上,颇有些手足无措,向来雷厉风行的他有些失去抉择能力,沉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