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忱看得出来,她对那个时候的自己很不自信。
时忱抽完最后一口,烟灰在脚边落了一地,他将烟蒂在垃圾桶上按灭,手插进兜,满眼朦胧醉意,盯着霓虹闪烁的街灯,恍然间,有几片像是雪花一样的东西落到他的肩头,很快就消失不见。
竟然下雪了。
梧城的雪是堆不了雪人的。
雪花飘飘洒洒,落到地上稍纵即逝,时忱耷拉着眼,视线移到街对面的咖啡馆,透明玻璃隔窗里一对男女正相对而坐,他们嬉笑着,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
看着看着,时忱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路过奶茶店门口遇到戚生生的画面。
那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戚生生的素描本上被另一个男生占领。
不管过了多久,那一幕都像根刺,想起来眼睛就会被刺一下,泛起温热。
嫉妒,不甘,懊恼,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把他吞噬。
直到现在都无法释怀。
因为那是戚生生那么用力喜欢一个人的证据。
是时忱从她那没有得到过的偏爱。
他好想听戚生生说爱他,声音缱绻的,带着缠绵的,一句我爱你。
那他这辈子都会任她唯命是从,哪怕她的爱不及他的万分,他都觉得值了。
-
本想着先不睡等时忱回来,可是饱腹欲得到满足后,神经彻底放松,困意随之席卷而来。
戚生生打了个哈欠,放下看了一半的书,缩进被子里,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间,她听到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床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被子被掀起来,一具带着凉意的身体靠近她,接着紧紧贴在她的背后。
随之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酒气和淡淡的烟草味,是十分陌生的味道,但呼吸间喷洒在耳后的气息和热度,是戚生生熟悉贪恋的。
“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戚生生闭着眼嘟囔一声,转过身抱住时忱的腰,自然地缩进他怀里。
时忱动作很轻,手抵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呼吸间都是她身上的味道,之前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烟消云散。
“有你在,我怎么可能舍得不回来。”他低声说,嗓音像上好的陈酿,带着醉人的意味。
戚生生低低地笑了笑,对他说情话的本领感到咋舌。
两人在昏暗的房间里静静相拥,时忱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耳垂,将昏昏欲睡的女生吵醒:“外面下雪了。”
“嗯。”戚生生在睡着的边缘徘徊,闻言下意识嗯了声。
“快过年了,生生。”
喝醉了的时忱总会说些不着边际没有逻辑的话,戚生生强撑着仰头亲了下他的下巴,哄道:“知道了,到时候给你包红包。”
“呵。”他愉悦地哼笑一声,胸腔都在震动,“你只比我大一岁。”
“大一岁也是大。”戚生生的睡意消失了些,她忽然起了逗他的心思,抬眼与他直视,“叫姐姐。”
时忱抿唇没有吭声,漆黑的眼眸在酒精的催化下有种难以言喻的欲和危险,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闭上眼不客气地吻了上去,把在回来路上脑海里设想的一切旖旎付诸于行动。
“唔!”
戚生生没反应过来,口腔被他攻占,想不通自己想听声姐姐的要求戳到了男人的哪根神经。
之后发生了什么戚生生已经没工夫去想了,喝醉的时忱一点也不扭捏羞涩,一点也不可爱。
因为实在没有找到套,最后只能作罢,时忱狠狠地在戚生生肩膀上咬了一口。
用女生柔软小巧的手解决完,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戚生生浑身上下使不上一丝力气,时忱紧紧锁着她,身后像被一个火炉靠着,她不适地动了动,想挣脱开来,却被时忱坚硬的胳膊搂得更紧。
“别动。”他低哑道。
“我热。”
“忍着点。”
戚生生扭头拿眼瞪他:“是谁该忍着点。”
时忱脸皮在她面前厚惯了,轻佻地笑了下:“反正不是我。”
“……”
气氛安静下来,两人像连体婴一样四肢缠在一起,戚生生低头看着时忱手背青筋凸起的手,心头一动,她拿指尖轻轻扫过手臂,慢慢画着圈。
时忱瞬间握拳,小臂上青筋浮现,咬牙隐忍道:“别逼我出去买回来。”
“……”
作乱点火的手指立刻收了回去。
他真的会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戚生生以为时忱睡着的时候,她眨了眨眼,试探性地轻轻叫他:“时忱?”
“嗯?”
没睡着啊。
戚生生想起今晚收到杨昕的微信的事,在她同意去同学会之后,杨昕立马就把时间和地点发给了她。
就在梧城,后天,也就是汪越婚礼结束后的第二天。
“我们可能要在梧城多待两天了。”她说。
时忱的鼻尖蹭了蹭她白嫩的后颈,懒懒哑声问:“想多玩两天?”
戚生生抿了抿唇,她不想瞒着他:“后天我要去趟高一的同学会,就在梧城办。”
这话还没落地,时忱没有说话,但背后僵硬的身体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戚生生垂下眼,接着说:“虞宋也在。”
听到虞宋这两个字,时忱忽然抽回手,戚生生顿时愣了愣,在她就要委屈地瘪起嘴唇的时候,身后的人重重地压过来,把她的双手扣在头顶。
时忱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幽暗的眼底藏着叫人看不透的情绪。
“我如果说,我不想你去,你会不去吗?”喉结上下滚动,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
“我已经答应了。”
戚生生直视他,没有逃避,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肯定。
时忱顿时垂下长睫,手上的力道松了松。
“我不是为了他才去的。”戚生生仰头温柔地亲在他的眉眼上,“只是因为我自己想去。”
她边说边一路向下吻他,用肌肤相亲代替最原始的安抚。
“我和他从没有这样过。”戚生生凑到时忱的耳边,细声道,“我只对你这样。”
“所以别生气了,好不好。”
昏暗的灯光下,戚生生长发散乱,杏眼似水,脸颊潮红,喘息是因为他,燥热也是因为他。
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似电流划过,时忱咬紧后槽牙,才不至于被心口汹涌的酸意席卷,他泄了力气整个人压在戚生生身上,脸埋进她的颈窝,良久都没有吭声。
“要是那个叫程于的再骚扰你,你就给我打电话。”过了会,他闷声道,“我立刻赶过去揍死他。”
戚生生强忍着笑意,像摸大狗狗一样顺着他的头发。
“那我得离他远点,尽量不给你打电话。”
时忱抬头皱了皱鼻子:“为什么?”
“你要是被抓了,我该怎么办?”她一脸纯良,眨巴着眼,诱人于无形,活像只兔子精转世。
作者有话说:
悄咪咪地吃点沫(卑微禾刀)
◎最新评论:
-完-
第105章 、105
◎十年◎
汪越婚礼那天很热闹,特别是新郎和伴郎接亲的时候,徐子豪整个人宛如打了鸡血,跟他自己的婚礼一样,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小词一套一套的,看得主人公汪越都有些傻眼。
时忱难得穿次正装,配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整个人多了些禁欲的感觉。
他不太习惯这样热闹喧哗的场面,安安静静地退到最后,自带闲人勿进的气场,让人不敢贸然上前搭讪,但架不住脸长得帅,又是最近热搜上的常客,还是有不少胆子大的姑娘围上来合照签名。
作为伴郎的家属,戚生生没有跟着去凑迎亲的热闹,她之前参加过大学舍友的婚礼,当的伴娘,一天下来浑身累得没有一丝力气,还被迫莫名加了不少陌生男士的微信,那之后的半个月都是在回复各种奇葩的信息中度过的。
时忱是最怕麻烦和纠缠的,戚生生想到他一脸无奈又局促地应对那些热情就忍不住想笑。
婚宴在晚上举行,戚生生提前了两个小时去礼堂等着时忱他们过来,因为新人还在后台准备,客人也还未全部到齐,被粉白玫瑰装饰夺目的台上现下只有背稿的司仪和一两个工作人员。
戚生生环视整个礼堂,入眼皆是代表浪漫的颜色,因为用的都是真花,鼻子还能闻到空气中飘扬的花香。
视线转了一圈,随后落到宣誓的台上,戚生生长睫轻动,看得入了迷。
舍友的那次婚礼她也如这般近距离看过,可那个时候只觉得累,就算最后两位新人的发言多么感人,戚生生也没掉下一滴泪。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只是看着这个布置精美的舞台,她的眼就热了起来。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时忱身着西装,背着光走向她,脸上依旧是懒散轻佻的笑,但接过她手的瞬间又变得无比认真。
那些她觉得腻歪虚假的告白誓词,如果从时忱的口中说出来,她一定会听哭的。
戚生生低眉轻笑,忽然就理解了那天舍友为什么哭得那么惨了。
遇到爱的人,值得哭一次。
戚生生抬手抚了下眼角,觉得自己这样有些矫情,像个恨嫁的小媳妇。
“又到处乱跑。”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戚生生下意识抬起还微红的眼,撞上时忱懒懒的视线。
他随手扯松领结,压了压眉骨,内心的烦躁满溢,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做什么伴郎了。
垂眸瞧见戚生生明显哭过的眼,时忱手上动作一顿,皱着眉从鼻子里长舒一口气,微凉的手捧住她的脸,指腹轻蹭她细嫩的肌肤,像哄孩子一样:“才半天没看见我,就哭了?”
“没出息。”
他的语气颇为宠溺,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戚生生能看出他唇角上扬的笑意。
戚生生没反驳他,老实地嗯了声,她向前倾着身子,额头抵在时忱坚硬有力的腰腹上蹭了蹭,鼻音浓重:“我就是个没出息的。”
时忱微愣,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手掌按住她的肩膀,顺势在她身边坐下,语气带笑:“我们生生怎么又不高兴了?”
“什么叫又,说得我好像很作一样。”戚生生失笑。
时忱懒懒地哼笑一声,锋利多情的眼尾上挑,不置可否:“是不作,但娇气。”他捏了捏她手背的软肉,“又娇气又爱撒娇,怯生生的,跟只小兔子一样。”
听见他叫她小兔子,戚生生想起他胳膊上的纹身,不由脸颊发烫,避开他的视线,看向别处。
正巧新娘的父亲因为不熟悉流程走台,这时正和一名代替新娘的女摄像进行彩排。
走到戚生生旁边的位置时,她抬头盯着新娘父亲微躬的背影,心脏一窒。
眼眶再次不由自主的泛热,雾气升腾。
她想起她很小的时候,老家隔壁的姐姐结婚出门,戚望把她举起托坐在脖颈后,站在围观庆贺的人群里,笑着对什么都不懂的她说:“我们生生以后结婚了,爸爸也像这样,一直牵着你。”
光是说说他就舍不得了,看向一旁的陈隽:“一想起要把我们生生的手放在另一个男人的手上,我就不舒服。”
陈隽无奈笑道:“生生还小,早着呢。”
戚望闻言释怀一笑,在阳光照耀下格外明朗:“是啊,日子还长着呢,爸爸会陪生生慢慢长大,亲眼看到你出嫁的样子。”
画面定格在泛黄模糊的记忆里,戚生生咬紧牙才不至于哭出声。
时忱看她无声地流泪,泪水从尖俏的下巴滴落,砸在时忱的虎口上,烫的他心口不住地紧缩。
他心疼戚生生,心疼到连她蹙一下眉都无法接受。
台上的画面刺破了戚生生这些年被压抑下去的思念和痛苦,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心里其实也想过那个最坏的结局。
她不傻,不说不问,不代表她不懂。
当年陈隽从西藏回来后整个人仿佛被抽离了魂魄的游魂,失去了生机,只能用麻将和酒精逃避。
戚生生每晚都能听见她躲在被子里压抑痛苦的哭泣。
种种情形,她没法不去想。
戚望应该再也回不来了。
可她就是拧巴地不愿去证实承认,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戚望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起码人还在,就还有个念想。
出神间,一个温凉的触感碰上了她的眼角,戚生生泪眼朦胧地回过头,视线里顿时被时忱填满。
“不哭了。”时忱眉眼低垂,眼里只有她,慢条斯理地帮她擦去泪水,声音低又沉,“哭得我心疼。”
戚生生的心尖颤了颤。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抚上时忱的手背,眼神无助泛泪,像只被遗弃在路边的小兽,语气带着请求:“再说一次,我们生生,这四个字好不好?”
这个眼神勾得时忱喉咙发紧,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带着调笑,而是揉了揉她的发顶,十分温柔宠溺地说:“我们生生真乖。”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的所有温柔退让,小心翼翼,都只给了戚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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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婚宴期间,徐子豪帮汪越挡了不少酒,到结束后他已经醉得连路也不会走了,只能让时忱搀扶着他回到房间,戚生生拿着二人的西装外套跟在他们身后。
徐子豪酒量很不错,但今天太过高兴,各种酒混着喝,且来者不拒,喝到最后他久违地体会到双腿打颤的感觉。
时忱一把将人摔在床上,白色衬衫被喝迷糊的徐子豪抓出皱褶,他随意抚了一把,戚生生把外套放下,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角,示意一起出去,让徐子豪休息。
时忱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床上刚刚还安静不动的徐子豪突然嚎叫一声,闭眼直起上半身用力搂住时忱的胳膊,嘴里嚷道:“茉茉别走!我不能没有你啊!别离开我!都是我的错,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