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之凄厉，语气之哀婉，听得一旁的两人满脸无奈。
戚生生好奇：“茉茉是谁啊？”
时忱想扯回自己的胳膊，可喝醉之后的徐子豪一身蛮力，他试了几次都挣脱不得，不由皱眉回道：“他刚分的前女友，是个刚入行的小演员。”
好像是叫连茉，戏曲学院的学生，在徐子豪众多桃花里时忱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
因为徐子豪对她，好像是认真的。
“茉茉！”
时忱话音刚落，徐子豪又是一声哀嚎，紧接着脸色一变，爬到床边，把胃里的东西悉数吐了出来。
顿时，一股难闻的味道在房间弥漫开来。
时忱的胳膊还被他抱着，连带着被迫近距离感受他的呕吐现场，脸都青了。
“徐，子，豪。”
时忱几乎是咬着牙叫出了他的名字，拳头已经握紧，感觉下一秒他就能把徐子豪连人带被子扔下楼。
戚生生连忙去洗手间拿了干净的毛巾帮时忱手臂上沾到的少许呕吐物擦干净，罪魁祸首徐子豪吐完好受了不少，满脸通红地闭眼躺了回去，但还抱着时忱不放。
盯着地上的一摊污渍，戚生生叹了口气：“我去找前台，让保洁过来清理一下。”
时忱脸色铁青，唇角抿直，被迫坐在床边被酒鬼抱着。
“嗯。”
戚生生走得急，随手将门一带，但没有关上，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徐子豪沉重的呼吸声，时忱从口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昨晚陪汪越他们过什么单身夜就已经够累的了，今天又折腾了一天，时忱眼梢带着疲倦，抬手揉了揉后颈，余光却在不经意间和不知何时醒过来的徐子豪对上。
眼睛圆瞪瞪的，在床头灯的映照下显得十分突兀。
“……”
时忱磨了磨后牙：“你他妈想吓死谁。”
他抽了抽胳膊，耷拉着眼无语道：“松手。”
“怎么是你？”徐子豪语气失落，下意识松开抓着时忱的手，“茉茉呢？”
“茉你个头。”时忱气笑了，活动了手腕，“都分手了还惦记人家，不像你的风格啊，徐少。”
徐子豪酒品极好，虽然脑袋晕乎，但意识还清醒，听到时忱的嘲讽，他难得没有反驳，沉默地盯着天花板，那双勾人的凤眼平静无波，良久都没有说话。
对于这位花花公子的颓唐时忱是没想到的，他挑了下眉，眼带挪揄：“我记得你说过分手是你主动提的吧。”
徐子豪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喉咙干涩，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时忱，你现在得偿所愿了，开心吗？”
话题被强硬地转到他身上，时忱眉骨下压，收敛了表情，拿过他床头的烟抽出一根，银质火机蹿出火焰，将烟点燃，白烟缭绕间，声音透着冷：“你什么意思？”
徐子豪哂笑一声，他撑着身子坐起来，解开领口，嘲讽道：“上学那会我就知道你暗恋她，跟护食的狼崽一样，谁碰她一下，看她一眼，你都不让。”
他顿了顿，撩起眼皮看他，男人背脊微躬，抽烟的动作很熟练，模样放浪不羁，和他呈现在戚生生面前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他不禁想起在国外的时候，那会时忱是留学生圈里最受欢迎的男生，任何派对和聚会他都是目光的焦点。
除了脸和气质的原因外，更多的是因为时忱矜贵自持的态度。
那会大家都玩得很开，只有时忱像尊不染俗尘的雕像，不被外物所扰，喝酒玩乐他可以奉陪，但千万别沾上感情，他从不给别人希望和期待，半点荤腥都不碰，恋爱经历为零。
别人不理解，徐子豪却知道为什么。
“你为她拒绝了所有的示好和爱慕，甚至连第一次喝醉酒都在喊她的名字。”徐子豪叹了口气，哼笑，“就是我们在美国过得第一个圣诞，你喝得酩酊大醉，不停地喊着戚生生的名字，像疯了一样跑出去，然后被车撞进了医院，那次缝了几针来着，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扶起你之后满手的血。”
“你知道么，其实那会我特想帮你打个电话问问她，我实在想不通，是个人都能感觉到你的心意，怎么就戚生生迟钝到这种地步。”
时忱眼皮翕动，那次车祸确实很严重，他后脑留下一道疤，现在隐在头发里：“莫名其妙提起这些干嘛，都过去了，现在她是我的，这就够了。”
徐子豪凤眼微挑，冷然地戳破时忱一直以来的心事：“我知道你爱她，那她呢？像你爱她那样，爱你吗？”
这个问题像把利刃，猛地插在时忱本就患得患失的心上，把深藏的不安连皮带肉地展露出来。
四周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烟丝燃烧的细小声响。
时忱指尖一转，把半根烟按灭，目光晦涩不明，宽阔的背脊一动不动，声音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冷：“我不知道。”
“不知道？”徐子豪听乐了，“你俩朝夕相对的，人喜不喜欢你，你都感受不到？”
时忱喉结上下滑动，脖颈低垂，整个人的姿态很低，像一把随时都能断弦的弓。
顿了两秒，他说出了那个从重逢开始就令他惶恐不安的设想：“我害怕她只是因为愧疚才跟我在一起。”
徐子豪皱起眉，心里觉得离谱，但没有打断他。
“当年我离开的时候，把藏有她名字的姻缘香囊给了她，我承认我很卑劣，想利用这个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我。”时忱勾唇苦笑，“长久地记住我，也比当个过客好。”
“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当然能感受到她对我的用心。”
时忱喉头发紧：“可是我见过她用力爱着另一个人的样子，那是我永远也得不到的，偏爱。”
“我曾经也以为，年少时懵懂的感情会随着时间而变淡消失，但我就是做不到，我忘不了她，我也不想忘。”
男人侧脸坚毅，垂下的长睫却在轻轻颤动：“有时候我真的很纠结，我怕戚生生是因为可怜我，才跟我在一起，毕竟我对她说了十年。”
他低头自嘲一笑：“十年，这个数字说出来多震撼啊，是个人都会感动吧，谁会十年一直爱着一个摸不到碰不着的人呢，疯了吧。”他笑得眼睛都在泛热，声音破碎低哑，“我就是个疯子，拧巴地把她拴在我身边。”
“就算她没那么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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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06章 、106
◎不爱吃鱼◎
时间似乎都停滞了下来,徐子豪熄了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和现在的气氛。
他抬眼看过去，视线越过时忱的头顶，不经意间扫到门口的位置,醉眼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一抹黑发在门口晃了一下。
徐子豪顿了顿,抬手揉着太阳穴,再睁眼去看，门口什么也没有。
“……”
应该是自己喝多看错了。
“时忱。”徐子豪声音暗哑,抽出一支烟点燃，透过吐出的烟雾看他，“以前也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性格啊。”
“什么性格？”
“别别扭扭,爱胡思乱想,神他妈因为愧疚，你偶像剧看多了吧。”徐子豪低笑,凤眸里都是嘲弄，“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现在这个年代，大家都很累的，没工夫去扯这些矫情的东西好嘛。”
“决定和一个人在一起,那一定是她想跟你在一起，无关于别的东西,只是因为她想,她那么倔的一个人,你不是最懂她的么。”
这句话徐子豪说得极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另一个人听,目光在半空中渐渐失了焦点。
时忱点烟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睛半阖着，宛若一尊无悲无喜的雕塑，没多少生气。
他懂她吗？
算是懂吧。
明明现在已经是最亲密的关系了，可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一块空落落的。
大人们总是说过程比结果更重要，小时候的他嗤之以鼻，篮球赛最后看得可不是你在比赛过程中如何出色，技术如何优秀，观众终究只看结果，也只记得赢家。
小孩子最看重结果了，只有大人才会拿过程去安慰自己。
可时忱变成大人之后，他动摇了。
有些事情，经历过必留下痕迹。
因为出国，让他和戚生生缺失的这些年，真的是正确的吗。
-
抽完了第二根烟，戚生生带着保洁进来清理了地板上的污秽，徐子豪彻底昏睡过去，时忱神色如常，宛如什么也没发生过，拿起外套揽着戚生生回到房间。
戚生生脸色有些苍白，时忱垂眸看在眼里，抬起手背试了试她的额温，不烫，反而有些凉。
“不舒服？”他问。
戚生生柔柔地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累了。”
“那早点休息吧，你洗完澡先睡，我处理下手头的工作。”时忱脱掉衬衫，换上舒适的长袖，拿出电脑点开，随后便开始投入工作。
电影开拍之前的筹备工作很繁琐，他不放心让别人接手，自己一直全程跟进。
戚生生没有说话，拿上换洗衣物走向浴室，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淡淡地回过头看向坐在昏暗角落里的时忱。
男人的轮廓在电脑屏光映照下显得十分柔和温润，眼梢微微下弯，带着疲倦的懒慢气，手腕纤细，腕骨突出明显，指节分明细长，轻点着桌面，好似遇到了什么难题，眉头微微蹙起。
这一刻，她好像看到了年少时的时忱，做什么都竭尽全力，除了喜欢她这件事。
是因为喜欢上她，骄傲炙热如太阳的少年才变得患得患失，没有自信。
戚生生静静地看着他，鼻子一酸，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她垂下眼收回视线，走进浴室将门关上，背靠门陷入沉默。
【我见过她用力爱着另一个人的样子，那是我永远也得不到的，偏爱。】
时忱的这句话在脑海里不停萦绕，让她心疼不已。
在那个跨年夜之前，他就察觉到了她对虞宋的心思。
原来不知不觉间，是她亲手把时忱越推越远，直到他离开自己。
-
第二天戚生生睡到了中午才起，时忱不在房间里，她盯着身边的位置，无声地叹了口气。
昨晚他和徐子豪的对话她听得一字不漏。
纠结了一晚上，她都没有想好该怎么让时忱知道，她有多爱他。
她的爱一点也不他少。
可不管如何组织语言，都好像缺了点什么。
她本就不是会直白表达自己内心的人，也没有无往不至一往无前的勇气。
戚生生确实怯生生，她的勇气只是阶段性的。
从前是，现在也没变。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被房卡打开，时忱一身利落的黑衣，手里拎着买回来的早餐，见她醒了勾唇轻笑：“起床吃饭。”
“哦。”
戚生生现下心里正乱，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慢吞吞地洗漱完坐到他旁边开始吃饭。
是她喜欢的小馄饨和红豆包。
时忱眼盯着手机，目光沉沉，肩颈笔直，不说话的时候显出几分冷肃感，让人不敢轻易打扰他。
戚生生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悄悄拿眼瞥他，时忱没有察觉，她渐渐看得入了神，随意吹了两口勺子里的小馄饨就塞进嘴里，过高的温度瞬间烫得她低叫一声，眼梢泛红。
时忱无奈皱眉，连忙抽出纸巾帮她擦掉洒到身上的热汤，眼里担心满溢：“慢点吃，着什么急，给我看看烫成什么样了。”说罢他捏住戚生生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巴对着他。
时忱低下头朝她嘴里看，舌尖已经烫红了，其他倒还好。
他没有说话，指腹捏着她的下巴，视线从小舌上移，撞上了戚生生往下的视线，女生双眼湿润，微张红唇，有种难言的诱惑。
他咽了下口水，喉结滑动，呼吸下意识放慢。
“好了吗？”戚生生有些窘迫羞赧地移开视线，低声问。
时忱这才恍若初醒，不太情愿地松开手：“没事，舌尖有点红，疼就喝点凉的缓解一下。”
他边说边拧开矿泉水递给她，戚生生喝了一大口，含了好一阵才咽下去，
“不疼了。”
时忱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又再次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可这次却怎么也专注不了，脑海里都是刚刚戚生生看他的样子。
“同学会几点？”见已经无法投入，他干脆把手机锁屏，转过身看她吃饭。
戚生生这次不敢再看他：“晚上六点，先吃饭，再去KTV，估计十点左右结束。”
“要我去接你吗？”时忱手里把玩着手机，眉骨上抬，语气淡淡。
戚生生眼珠一转，撇了撇嘴，拿圆润的黑眸瞧他，细声细气地故意道：“你想接就接呗，跟谁不让你来似的。”
“行。”时忱低眉哼笑，服气地点点头，唇角上扬，心情好了起来，“小妖精。”
看到他这个真诚的笑，戚生生心头一动，放下勺子，搬着凳子挪到他面前，抬头眨眼瞧他，两人的距离被缩短，只要时忱往前倾身就能吻到她。
时忱眸色漆黑，盯着她的唇瓣，哑声问：“干嘛？”
戚生生环住他的脖颈，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带，彼此呼吸纠缠在一起，暧昧气息在两人之间升腾。
“你乖乖的，我结束了就给你打电话。”
时忱挑眉：“你这话说的很像个渣男。”
戚生生被逗笑，顺口回他：“那你是什么？”
“……”时忱顿了顿，“被你圈养的鱼。”
“……”
气氛安静下来，时忱直勾勾地看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戚生生心口一窒。
为什么连他自己都和施映说一样的话。
“你才不是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