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妈妈将叶栀之的行李箱打开,把需要用的物品放在叶栀之习惯摆放的位置。看到行李箱里那套练舞服,她动作一顿,还是拿了出来,整齐挂在衣架上。
“栀之,”叶妈妈忽然出声,“跳舞真的这么重要吗?”
叶栀之轻应一声:“嗯,对我来说,跳舞很重要。”
叶妈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气氛沉默了许久,房间里只剩下叶妈妈整理东西发出的细碎声响。
叶栀之摸索着走过去,却因为不熟悉房间里的布局,不慎磕碰到床脚,发出吃痛的一声。
叶妈妈连忙走过来,紧张询问:“栀之,磕到哪了?”
她弯下腰想为叶栀之察看磕碰到的脚,却被叶栀之抓住了手臂。
叶栀之笑了一下,安慰她:“没事,我不痛的,妈妈。”
失明之后,她很少笑,尤其在家人面前。
叶妈妈却忽然落了泪,声音里的情绪难以克制:“怎么会没事?怎么会没事?”
叶栀之伸出手将母亲抱住,脸蛋靠在她清瘦的肩膀上,鼻间是母亲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是她儿时最熟悉也最喜欢闻的味道。
她记得,母亲最喜欢栀子花,所以她的名字里,也带着栀子花。
她其实猜到了,为什么父母会双双放下工作陪她过来,为什么连在上学的叶灵韵都特地请假过来陪她。
她也注意到了,父亲刚刚的唠叨,以及叶灵韵及时打断的后半句话。
他们应该提前了解过,手术的风险。
无论什么手术,都会有风险。
能让他们不顾后果地放下手中的事,全部过来陪她,能让她一向自持的母亲情绪失控,应该是很大的风险。
但他们都没有告诉她,也没有一个人拦住她。
因为他们知道,劝不住她。
坐上飞机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下定决心,再大的风险,她也愿意承受。
“妈妈,我想做手术,我想看见,但不只是为了跳舞。”叶栀之靠在她母亲肩膀上,轻声道,“我很后悔,过去这么多年,我的心里只有跳舞,没有好好地看看你们。”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女儿,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我很害怕,以后几十年里,我会忘记你们的模样,所以我想做这个手术。”
她离开母亲的肩膀,伸手覆在母亲的脸上,指腹轻拭母亲脸上的泪,弯着眼睛笑:“如果有机会,我想再看看妈妈漂亮的脸,想找找爸爸的白头发,想和灵韵一起种栀子花。”
或许,人就是贪得无厌,又不懂得珍惜。以为拥有的东西永远不会消失,一辈子都在追逐得不到的东西。
终于失去了,才知道那些自以为唾手可得的东西,有多弥足珍贵。
叶妈妈流着泪点头:“会有机会的,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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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母亲离开房间后,叶栀之独自坐在窗边,抱着膝盖,望着窗外的方向,凭借过去的认知,想象着外面的景色。
这里是三十六楼,在市中心,外面应该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从这里望下去,应该只能看到像丝带一样的马路,汽车像蚂蚁一样飞速爬过丝带。比汽车更渺小的人,或许只是一个移动的小黑点?不,还有人会染头发,应该是五颜六色的小圆点。
叶栀之被自己的想象逗乐,笑出了声。
笑声隐去后,唇角的弧度却慢慢下降。
如果不做手术,几十年后,她对人的认知,会不会只剩下单调的颜色?
如果做手术,她……能撑过来吗?
一直以来,她都不是一个幸运的人,这一次,会有幸运之神眷顾她吗?
手机铃声乍然响起,打断了叶栀之的思绪。
手机被母亲放在床头,她小心翼翼地摸索过去,铃声也一直没停,电话那边的人极有耐心地等待电话接通。
叶栀之接下电话,便听到熟悉的男声,一如既往的温柔,令人安心。
“大小姐到了吗?”
叶栀之收起烦闷的情绪,拿出轻松的语气:“早就到了,你打电话给我干嘛?”
江逆站在医院门口,身上是他最厌恶的消毒水味,他麻木地旁观着来去的人群,漆黑的眼底空洞茫然,语气却与往常无异:“没什么事,就是……突然很想大小姐。”
尽管知道江逆平时就很喜欢说这种话逗她,叶栀之还是不争气地心乱了,嘴上却十分嫌弃:“死心吧,不管你的骚话说得多好听,我都不会给你加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