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我与他走出这暗光长廊,阳光明媚之处是一直在等待我们的野蔷薇、伏黑以及二年级的前辈们。我转过身抬头看向在见到野蔷薇他们后就停下脚步落后于我一步的五条老师,他站在那里嘴角上扬懒散随意地面朝着我,好像在无声地对我说“快去找他们吧”,我迟疑了片刻又转身回过头走向他们。
“好啦好啦,老师我要去忙了。”他说着又要离开。
我急急开口:“五条老师。”
“嗯?是想要我陪在你身边吗?”五条老师手捏下巴语气轻浮,又是平常那样不着调的模样。
“不是啦……谢谢你,嗯……然后路上注意安全。”虽然他是最强。
“我会早点回来的。”他笑道。
“嗯……”我感觉到脸上一热,轻声道。
他笑了笑又转过身走回灯光暗淡的长廊,越行越远。我站在人群里看着他独自离去,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才收回视线。
五条老师偶尔也会感到落寞吗?
我回过神瞥见伏黑不是太愉快的模样。
他好像不太开心?但是伏黑很少有开心的时候吧?
昨晚被捕的山口千奈在查问下老实交代了她所知道的一切,她没有必要拼命为以她弟弟为要挟的人隐瞒,况且还是面对五条悟,正面反抗他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有人想要抓走白桜。对方的要求是不择手段地将她带过来,哪怕她只剩半条命,只要是活着的状态就好。如果山口千奈做到了,他们就释放她的弟弟并帮她还清她父亲的巨额赌债。
听起来是很寻常的绑架要求,见惯了的威逼利诱,完全无法分辨会是哪一方的人向山口千奈发出的命令。咒术界不少人都对渡源家的起死回生术有极大的兴趣,所有想要扭转生死的人都难逃嫌疑,但是——刚进高专的白桜用的名字是砂糖白桜,不是渡源白桜。
白桜的治愈术虽然特殊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如五条悟一样能一眼看穿别人的术式,以及让五条悟注意到的还有一点——之前,给山口千奈下达命令的人让她找个借口带白桜走出高专,用瑾川浅奈以及她的奶奶来确认白桜是否是他们要找的人。
就像是在确认白桜是否是白桜。
会这样做的可不是那种不管不顾想要得到渡源家力量的人,而是认识渡源白桜的人。
在夜蛾正道以及伊地知洁高的协助下五条悟一晚上查清了这些,现在的他回到了五条家,正曲着一条腿手肘搭在其上坐姿随意地靠在和室的墙上。坐应有坐相,站应有站相这句话并不适合他,他不喜拘束,怎么放松怎么来。
“嗯?什么?你们没吃饭吗?声音大一点啦。”
跪了一地的人,都不敢再说话。深刻了解五条悟性子的老管家身子抖了抖,弓腰曲背硬着头皮道:“大人,我们真不知道四年前渡源家准备送一名妾室进来。”
“说谎的人可是要吞银针的哦。”五条悟语气和善。
“大人,我们怎敢撒谎。”他们面对的可是五条家的家主,五条悟是他们看着如何一步一步成为咒术界的最强的,近而惧意愈深。
“好吧,都下去吧。”五条悟摆摆手,跪坐的那群人一个一个逃似的离开那间和室。
五条悟坐在空荡荡的和室里,手撑着头懒洋洋地看向绿意盎然的庭院,浅水流觞,白石高瓦。再美的景色看久了也会觉得腻味,五条悟伸了个懒腰站起身。
瑾川浅奈,瑾川和子,果然还是要从瑾川家入手吗?
他这样想到,走出了房门。
“伊地知先生一定很失望吧?”山口千奈坐在椅子上问道,“拥有这样的后辈。”
她语气失落又带着自嘲的意味。她曾敬仰着伊地知洁高,他是个很好的辅助监督,夹在五条悟与高层间将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
他认真而负责,不像她,会做出这样的叛徒行为……也不知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她这样想到。在被那孩子从咒灵堆里救下来后她就晕了过去,醒来就被好好盘问了一番。
她不敢去看伊地知洁高的眼睛,她怕看到那里面的失望。她也曾满怀期待地想要证明自己是个优秀的辅助监督,但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高专的叛徒。她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是很失望。”
果然……她将头垂得更低。
“对于你作为辅助监督做出这样的事我感到失望,但是对于你的家人你是个好姐姐。”
山口千奈惊诧抬起头,看见伊地知洁高正要离开的背影,她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开口。
“伊地知先生,能麻烦您给那孩子带一句话吗?”
伊地知洁高停了下来看向她。
“我一开始为她指路,是没有带任何目的的,只是单纯想帮她,”
“好,我会把这句话说给她听的。”伊地知洁高走了出去手握着房门把手又转过身对她说到,“高专会为你保护你的母亲和你的妹妹的,剩下的就是你作为成年人该为自己行为负责的事”
“谢谢你,伊地知先生。”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五条先生吧。”
--------------------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悟守了一个晚上
第18章 喜欢
九年前,十九岁的五条悟找上还尚六岁正在上一年级的伏黑惠,询问他是选择入住禅院家还是有其他的打算。对于自己身在何处并不感兴趣的伏黑惠只问了一句他唯一关心的事,在他去了禅院家后津美纪会得到幸福吗?十九岁的五条悟很干脆地回答他“不会,百分之百不会,我可以断言”这样一句话。
去了那样的家族里津美纪不能得到幸福。当时的他只明白了这件事,皱起眉头。见此,五条悟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语气轻松:“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五条悟的这一句话让他安然度过这九年,而白桜呢?
伏黑惠垂下眼眸。
五条悟在处理他和禅院家的问题时曾把他带去过禅院家。
禅院家压抑沉闷,仆人们一个一个都垂头曲腰面无表情、动作乖顺,像一个一个提线木偶,没有喜怒哀乐,只有顺从,唯家主是从。他们恭敬无比不知反抗为何物,雕栏玉砌不过是一座巨大的笼子将禅院家的人关在那里。
咒术界等级森严,讲究阶级,而禅院家尤为严重。咒力不强的比咒力强大的要低一级,女性又要比男性低上一级,这里的制度固执扭曲又可笑。
那么,会想要把自家的孩子送出去做别人的妾室这样的家族又是怎么一个扭曲的存在呢?十二岁的白桜看起来可不是什么隐忍温顺的人啊……而且那时的她……
伏黑惠想到了被五条悟抱在怀里的她,她那天说了很多的话,他不太明白十二岁的白桜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真遗憾”三个字的,这句真遗憾里又掩盖了哪些无法说清的过往。
良从、体弱,这是十六岁的白桜。
伏黑惠看向砂糖白桜,她正一脸温和听钉崎野蔷薇说话。
“从孤儿院出来后,我变回了十二岁吗?”我仔细搜索记忆,然而根本想不起什么来,“抱歉,我完全没有印象了。”
“这样吗……”野蔷薇欲言又止道。
“嗯……我应该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我想到今早五条老师问我剑术的事。
“没有,小时候的你很可爱。”野蔷薇回。
“可爱吗?”
“很可爱哦,你还坐上惠的玉犬和棘玩得很开心。”熊猫前辈说到。
“鲑鱼。”狗卷前辈一脸认同。
我竟然还做了这样的事吗?我略有尴尬。好像有点顽皮了……
“谢谢你,伏黑君。”特地召唤出玉犬陪我玩。我看向他,目光相撞他敛眸微偏开头。
“没什么。”
好冷漠的语气啊……果然在不开心什么吗?是因为玉犬吗?可是伏黑不是什么小气的人,难道是我伤到了玉犬?
伏黑原本有两只玉犬,之前他们去少年院回来后,他就失去了白色玉犬与大蛇这两只式神,一直陪伴自己的式神离开多少都会心里难过的吧?
习惯了它们的存在,习惯了它们的相伴,突然间有天发现它们已经消失了,即使言语上什么也没说,心里也会感觉空缺了什么。
如果我还伤到了他余下的这只玉犬岂不是很过分?
“伏黑君是在不开心吗?”我走近他一步,想要对上他的视线说话,他似是没意料到一般往后退了一步,带着惊慌的意味,我立马停了下来。
伏黑君,你这样失措的模样是会激起他人对你的欺负欲的啊……
“我是伤到了你的玉犬吗?如果是的话真的很抱歉我可以试着为你的玉犬治疗。”我按耐住自己心底里的那份恶劣低下头诚恳道。
“不是,你没有伤到我的玉犬。”他解释道。
“好吧。”他说没伤到就没伤到吧。
“惠可能在闹别扭。”真希前辈这会儿才开口道,她刚刚一直在擦拭自己的咒具。
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长矛上,轻呼出口气收回视线:“这样哦。”
“我没有在闹别扭。”他又解释道。
“哦哟,是吗是吗?”熊猫前辈又是之前那副起哄的模样,勾搭上伏黑的肩膀,“放心,惠,悟的性格比较适合他一个人,而且也看不出他对什么类型的感兴趣。而且今年不是出了修正案嘛,三月份才出的那个,将女性的适婚年龄从16岁调到了18岁,你不用过早失望的。”
虽然熊猫前辈后面的话有特地放轻,但还是让我听到了。
悟?他们这是在说什么?熊猫前辈喜欢称呼其他人的名,和五条老师一样,所以它是在说五条老师吗?五条老师看起来的确比较适合一个人,但是为什么熊猫前辈又扯到了适婚年龄?
我正疑惑间又听见伏黑说到:“前辈是觉得我在想什么啊……我没有在想这个。”
他的语气里充满无奈。
“是吗?”熊猫前辈挠挠头。
“他们是在讨论喜欢的人这个话题。”野蔷薇对我说到。
“这样哦。”那和适婚年龄有关联吗?伏黑有喜欢的人了?
“白桜有喜欢的人吗?”野蔷薇问到。
“喜欢的人?”
我其实不太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喜欢,和子告诉过我,喜欢一个人就是你见到了某个人会感到开心,就和我喜欢某件物品差不多。
我曾一直这样认为并深信不疑。
喜欢一件物品是什么感觉?是会感到快乐,也会有生出相应的或大或小的占有欲。某件物品属于我,我对它有占有欲,我为拥有它而感到快乐,这件物品就是我喜欢的,那么人与人之间的喜欢也是这样的?
后来我又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喜欢是会让人痛苦的,是扭曲的。这同和子说的不太一样,我实在无法弄清究竟什么是人与人之间的喜欢。
我很困惑。
和子教会过我很多东西,但是在这个方面上她也只提过几句。
“我没有喜欢的人。”我这样回答道。
“欸?白桜没有喜欢的人吗?”五条老师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心脏漏跳一拍转过身看向他。
我实在想不明白,于是回道:“没有。”
“这样吗,明明昨天白桜才对我说是喜欢我的。”五条老师颇为委屈,靠近我,“那么快就不喜欢我了吗?”
“啊……?”我还说了这样的话吗?
“昨天白桜还说了喜欢我和伏黑的吧?”野蔷薇把我拉到她身边,“不要只说一半啊。”
“她说的喜欢只是单纯的对老师和同学的喜欢吧?而且昨天的她是十二岁的她。”真希补充道,“理论上说,也算第一次见面。”
“鲑鱼鲑鱼。”
“那现在呢?”五条老师又问我。
我实在是一头雾水:“喜欢是会让人痛苦的,我谁也不喜欢。”
忽然一片安静,我瞧见五条老师嘴角微向下似在思索,不过片刻,他轻松道:“这样啊。”
说完他又凑近我几分,向我问到:“那白桜讨厌我吗?”
“不讨厌。”
“那就是喜欢了。”他站直身体,嘴角上扬。
“什么嘛……”野蔷薇无奈看向我,“白桜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被看出来了……
“五条老师那么快就回来了吗?”我试图转移话题。
“因为我答应过白桜要早点回来的。”
这样说的话,我之前好像无意中与五条老师形成了某种“束缚”,违背“束缚”是会受到“惩罚”的,所以五条老师根本没有必要答应我嘛。
“那……欢迎回来?”
“太勉强了吧?不是应该超开心的吗?”他瘪着嘴,像一个没得到糖吃的小孩。
对于面前这位疑似心理年龄没我实际年龄大的大人,我不得不耐心地扬起笑容重新说到:“欢迎回来,五条老师。”
五条老师终于满意一笑。
因为再怎么样我们现在终究还是咒术高专的学生,是学生就有课要上,于是我们现在得去上课。
这又是一节体能课,我选择去家入小姐那里看看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地方。
我来到家入小姐的办公室,她正端着咖啡翻阅某个档案,见到我来又将档案合上,档案上的编号是1150。
1150?好姻缘吗?我胡乱想到。
她温和向我笑道:“白桜,你来了。”
我想到了去孤儿院之前做的梦,年轻些的家入老师手里夹了一根烟,而现在的家入老师我好像从未看见过她有这方面的习惯。
“我来了,家入老师。”
“嗯,稍微有些事情想问问你。”家入老师挪来一把椅子让我坐下。
“家入老师,您问。”我乖巧坐下。
“我的术式反转对你没有效果,如果要治疗你只能用你自己的治愈术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关于渡源家的问题吗?
“普通人的治疗方式也可以,只是效果要慢一些。”我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