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的折磨,她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然后——她创造了我。”
咒灵伸手想要触碰五条悟的衣角,然而又怯然缩回手。
“求您袚除我。”它哭道,“您对于她来说代表着自由,我承载着她对您的执念,由她而创造,因你而生,我不想要再存在下去了。”
所以刚刚五条老师的反应是因为看出来咒灵因何而生了吗?野蔷薇暗想到。
“每存在一时,我便会经历一时她曾经历过的痛苦。”咒灵恸哭,“谁也无法袚除我,她也是,而加茂鹤川厌恶我的存在,每一次看见了我,便会让白桜受伤一次。”
它因白桜对自由即——对五条悟的执念而降生,那天加茂崎月来到地牢见到了它先是一愣,复而惊喜而期待地打量着它。
“白桜,”加茂鹤川声音柔和,“这是你因谁而生的执念创造出来的咒灵?”
他在期待,期待着白桜或是它说出他的名字,然而——
“五条悟。”这是它降生后念出的第一个名字。
加茂鹤川的笑容一滞,冷然地盯着它。
它怯然地往白桜那边靠去,像是小猫贴着猫妈妈一般,白桜没有躲开,任由它的靠近。
“五条悟。”
它在问加茂鹤川“你是谁”,但因刚出生,所会的词汇只有这个名字,这更加激怒了加茂鹤川。
“渡源白桜,我都打算放你走出这个地牢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费尽心思好不容易让你勉强有了人的感情,你却创造出这个?”
白桜没有看他,加茂鹤川走近她捧着她的脸强硬地让她看着他。
“是我加茂鹤川先遇到的你,你还没见到过他五条悟的人,他五条悟也未曾对你做过什么,你就生出这样的执念,为什么?他五条悟到底有什么好?”加茂鹤川一贯温和的面容已染上怒意,“他没有选择你,你后面所遭受的一切痛苦都是在他没有选择你的那一刻开始的,你的心思为什么还要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没有像你一样伤害我。”白桜一脸淡漠。
加茂鹤川眼睫微颤,哄声道:“白桜,你乖一点好不好?只要你向我服软,我什么都可以为你而做。”
“放我离开。”白桜不冷不淡道。
“不可以。”加茂鹤川毫不犹豫道。
白桜笑了一声,嘲讽味十足。
“只有这个不可以,你不能离开我。”加茂鹤川紧紧盯着白桜,见白桜那双眼睛毫无情绪波动,他颤声,“白桜,为什么你就不能爱我呢?明明你只有我了,不是吗?”
她没回答。
“求你,爱我吧。”他眉间微蹙,眉尾下垂,哀怜道。
白桜抬起手,在他期待的眼神下握住他捧着她脸的双手。
加茂鹤川欣喜于她的主动靠近,然而白桜只是握住他的手将他的双手放下来不让他再触碰她。
“白桜?”他弱声询问。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白桜动手扇了他一耳光。
“滚。”她冷然。
加茂鹤川捂住被扇的地方望着白桜,他既惊又喜,没有丝毫的愤怒。
“白桜,你是在愤怒吗?”
白桜没理他。
“你在愤怒对不对?”他扯着她的衣角,好像一个努力了很久终于得到了嘉奖的小孩一样,眉开眼笑,“你对我生气了是不是?白桜,你终于学会生气了!”
白桜扯回衣角。
“你终于有生气的情绪了!”他眉眼里尽是喜悦,眸光很亮。
那天,加茂鹤川虽大喜过望但仍旧没有忘记它的存在,然而他也祓除不了它。
它由咒力强大的渡源白桜而创造,只有五条悟能够祓除掉它。
加茂鹤川试过很多办法来袚除它,然而它仍旧存在着。
加茂鹤川厌恶它,而它,也不想再存在于这个世界。
“您可以祓除掉我吗?”它抽泣着,“我的存在让妈妈很难过,我也很难过。”
它似乎忘记了白桜对它说过不要叫她妈妈。
“好。”五条悟看着它,“你称她为妈妈?”
它一顿,忙道:“不、不对,不能叫妈妈,妈妈会不高兴的,不对,是白桜会不高兴的。”
五条悟浅笑:“她会不高兴的喔。”
小咒灵点点头:“白桜说过,她还很年轻,不是谁的妈妈,不能这样叫她。”
这样的话的确像是她会说出来的,伏黑惠脑中出现了白桜面无表情说出这句话时的样子,复而,他视线落在那只小咒灵身上。
因对五条老师的执念而生出的咒灵吗?
他闷闷不乐。
“她也不许我叫五条悟为爸爸。”小咒灵补充道。
五条悟一顿,莞尔:“其实叫我爸爸也是可以的哦!”
“可以吗?”小咒灵一头雾水,“可是妈妈……不,白桜不允许我这样称呼您。”
“在我这边是可以的哦。”五条悟哄道。
“真的可以吗……?”小咒灵一时不知听谁的话才是对的。
“你这无德教师是在干嘛了?”野蔷薇出声。
“有什么关系嘛,又没有什么问题。”五条悟回。
“哪里都很有问题啊喂?!”野蔷薇欲言又止。
“悟,你现在的样子好傻。”熊猫说到。
“哪有。”五条悟回。
“五条老师,你的目的好明显。”虎杖悠仁吐槽道。
“诶——悠仁也这样说我吗?”
“鲑、鱼。”狗卷棘说到。
“棘也……什么嘛。”五条悟撇嘴。
“五条老师,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司马昭之心——’”吉野顺平小声道。
“路人皆知。”禅院真希接话。
小咒灵看着气氛融洽的大家新奇而呆愣,带着傻气,它从未经历过这些,它本就因痛苦而生,虽然白桜还在它身边的时候也对它足够温柔,但它从未见过这样场面。
人世间不止有痛苦。不足两岁的它愣愣然想到。
它伸出手轻轻扯了扯五条悟的衣角,五条悟转回头看着它。
碰到了。真希注意到这一幕。
“那您能祓除我吗,五……爸爸?”它小声说到。
“好。”五条悟回道,声音里带了细微的柔和。
五条悟指尖点在它的眉心,困着它的锁链逐渐消失,它的身体逐渐透明。
“谢谢您。”
它摆脱了束缚,得到了往生。
它身上出现很多的色彩,这些色彩一点一点让它化作年幼白桜的模样。
它,称之为她吧,她露齿一笑。
“原来痛苦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全貌。”
她的身影随着声音一起消失,也许……在某种程度上那位痛苦的小白桜也得到了解脱。
“白桜?”瑾川幸疑惑道。
我转头向某个方向看去,良久后收回视线。
“没什么,我们快走吧。”我回道。
瑾川幸点点头,紧紧牵着我的左手,快步跟上我。
我右手执着长刀牵着他走过夜幕里的破败长廊,一如当初渡源崎月牵着我走过渡源宅的长廊时一样。
“白桜,我们、走?”瑾川幸在努力地表达他的意思。
“去砸了那个祠堂。”
“砸、祠堂。”他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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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要下一章相遇了(,_\‘)
小咒灵:妈妈小白桜:?
小咒灵:妈妈小白桜:别这样叫我……
第64章 祠堂
祠堂阴暗,堂内正中央的那面墙前立有一座巨大的白瓷神像,两侧立有四个人像,三面墙上布满了凹格,每一个凹格里都摆放有一个小人像,人像额头正中央写有小字。
除了那座神像闭目,其余所有人像的视线都凝聚于祠堂中央,无声中透露着惊悚之意。
这样的祠堂阴森诡异,仅是随意一瞥就足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然而,十三岁的白桜曾被锁在这里两月左右。
跟着五条悟走到渡源家祠堂门前的熊猫他们都沉默着望着祠堂内的人——渡源白桜。
她一身素淡和服,身上微光笼罩,盘发略凌乱,少了几分拘束多了几分散漫。
她手执刀柄为黑色的长刀,刀刃在祠堂的烛火之中闪着寒光,鲜红从她的手顺着长刀流下一滴一滴落在祠堂的地砖上。
祠堂里的无数人像已被破坏,人像里涌出无数黑影,瑾川幸,那位已变成诅咒的少年并没有像之前那些咒灵一样对白桜的血垂涎不已,他身侧涌出无数黑影触手正对向白桜拢聚过来的扭曲黑影进行攻击。
而白桜,她已毫不犹豫地打破那座无垢神像,神像头部碎裂,碎片摔在地上,无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白桜转回头来,她的眉眼间携有她年幼时的那抹恣意。
她立于扭曲诅咒之间,哀默人像之中,漫不经心地望来,像是这扭曲世界的神明,正坠入人间带来光。
她不染纤尘,仿佛又回到了幼时那样的矜傲张扬。
渡源家都是疯子。
野蔷薇的奶奶曾这样对她说过。
野蔷薇并不觉得白桜很疯,比起其他咒术师来说她倒显得很正常,尤其是比起渡源家的其他人来说白桜实在是太正常了。
就比如说——渡源崎月,他会去治疗那些受伤的人,这事上他为善,然而他为了白桜可以置整个渡源宅不顾,甚至于他自己的性命他也无所谓,这是他的疯。
而白桜,试想,谁能熬过她这十几年来所经历的一切?
她的十六年,但凡一个想不开,他们都不会见到如今的她。
她经历了这些种种常人难以忍受之事,却没有任何的疯症,她从未伤害过任何人,甚至创造出来的咒灵也是一心求死,没有想去破坏其他什么。
这样的她正常得实在是太异常了,就像三轮霞的正常在咒术师里倒显得特殊了。
野蔷薇沉默地望着白桜,视线落在她受伤的手上,叹口气。
怎么受伤了啊……她担心到。
“嗯?”我转回头发现五条老师他们正站在祠堂外,浅笑道,“五条老师,你们来了。”
“是哦,你怎么受伤了?”五条老师语气轻松地走近祠堂,他所过之处那些扭曲的黑影皆在一瞬被祓除。
真不愧是咒术界的最强,凭一己之力就改变了整个咒术界的平衡。见五条老师根本没把那些诅咒放在眼里,我在心里想到。
“刚刚打破人像的时候不小心刮蹭到了,还没来得及治疗。”我回道,将刀尖朝着我自己,反握长刀,抬起手将自己治疗好,“您看,现在已经没事啦。”
他叹口气,伸手握住我的手为我擦去手上的鲜红,我愣愣地看着他,他的左手将我的右手握住,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长,手相接触,我能清楚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
他的右手仔细为我擦去手上的血,握着我的手的那只手也足够礼貌。
他很尊重我。
不知为何,我心里突然出现这句话。
我实在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有那么大的耐心,明明他看起来就像是那种会臭脸不耐烦地说出“你很烦”这样的话来。
他吊儿郎当,轻浮不着调,然而好像在我的事上他大多都很认真、耐心。
我盯着他的黑色眼罩,隐隐可见他眼睛的轮廓,那苍蓝眼眸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真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我在心里感叹道。
“白桜不怕自己的血招惹来咒灵吗?”
“不是有五条老师你在吗?”我随意回道,见他为我擦血的动作一顿。
他轻笑两声:“对,有我在,不过——”
我盯着他。
“白桜你要学会珍惜你自己,即使有我在也尽量不要让你自己受伤,不然我会难过的喔。”他耐心道。
“我明白了,五条老师。”
我受伤了,他可能会感到难过。我将他的话记下。
“白桜,你会用刀了吗?”野蔷薇向我问到。
“嗯。”我应道。
“你的手恢复了?”野蔷薇惊道。
“算是吧。”
我与瑾川幸掉进一个洞窟见到了渡源葉,也看见了她的过往,而后来……
漫天的樱花花瓣飞舞,有两片樱花落在我的手曾受伤的地方,复而又飘回棺椁里落在她的双手上,狂风变作轻拂,像是有谁在轻轻吹着我曾感到疼痛的伤口,浅白光下我清楚感觉到自己双手的变化。
棺椁里的渡源葉,她白皙纤长的双手化作白骨,而我曾被咒具所伤的手被她治愈。
即使渡源葉已作为人死去,可她还在庇佑作为渡源氏的我。
我曾听闻,渡源葉在死前说——“在今后的年代里,渡源一族会有一个孩子降生,这个孩子将咒力强大到足够与渡源一族背负的诅咒相抗衡,将获得人们的爱意与敬意。”
“祂将会被爱、鲜花、掌声包裹,沐浴在暖阳之中带着人们的崇敬活着,而不是如每一个降生在渡源氏的人一样,被怨恨、被恐惧、被厌恶、被嫉妒,在沉重的诅咒中苟延残喘、互相折磨。”
人死前的话语会化作诅咒,而爱是最扭曲的诅咒,却也是最纯洁的祝福。
诅咒也好,祝福也罢,她的这份跨越几百年的爱意最后落在我的身上。
我被她爱着,哪怕她已死去。
我缓声说到:“渡源葉将我手上的伤转移到了她身上。”
“渡源葉?你是说几百年前的渡源家主吗?”真希前辈问到。
“对。”我收回手,垂眸慢声道,“几百年来渡源一族凭依渡源葉而活,她已化作咒灵被埋葬在渡源宅之下,宅里的那棵樱花树下埋了很多的尸体,渡源氏的、四部的以及渡源葉的,树依靠渡源葉而存在以余下人的血肉为养料庇佑着渡源宅。”
第三具棺椁里躺着的是渡源葉,她曾说她死后不想要成为咒灵,可她死后却还是成了咒灵庇佑着渡源氏几百年。
她或许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但在作为渡源家主上她是尽职尽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