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三家——五条家、禅院家以及加茂家,而小孩之前有说演员已就位,说明人已齐。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思考,眸色沉沉。
加茂家也有到场?
他想到来之前,流樱町的那个女孩说在那些镇民失踪前有两辆黑色轿车去往渡源宅,又想到那只小咒灵对他们说出的话语——它的降生不是在渡源宅,而咒灵大多都会留在出生地不会随意走动,更何况那只小咒灵不像是会自己来到渡源宅。
所以……是加茂鹤川?他也来了?
伏黑惠神色严肃。
或者,在场的有加茂家血脉的人?
他又将视线落在小孩身上,这只自称是渡源宅守护灵的咒灵显然不会对他透露过多的信息。
“白桜会有危险吗?”他问。
“不会,选择权都在她手里,我不会害她。”
“既然你是渡源宅的守护灵,为什么会旁观两年前渡源宅大火的发生?”
小孩再次沉默,见伏黑惠肃然望着他,他叹口气站起身:“这场婚礼对你没有坏处,我不会强求你们什么,一切都由你们抉择。”
他的身影逐渐透明消失,房间里的人再次动起来。
“禅院家主,您是不想娶渡源小姐吗?”一位男性出声询问。
伏黑惠在此将视线落在折叠整齐的付纹羽织袴上。
“不是。”
他回道,话语跌在榻榻米上勾连满室的寂寞。
“伏黑?你没换衣服?”野蔷薇见伏黑惠走出房间身上还是那套高专的制服于是问到。
“嗯。”
伏黑惠走到正堂与熊猫他们一起等待白桜的到来,随意一瞥并没有发现五条悟的身影,他微低下头将半张脸埋在高领之中,垂着眼眸神情恹恹。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好说什么,瑾川幸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一直盯着渡源宅那棵生长茂盛的樱花树。
忽有一朵白色樱花飘了进来,瑾川幸伸出手将它捧在手心里,看了许久最后紧紧握在手里。
他一顿,似乎疑惑于自己的这个举动,张开手掌去瞧那朵白色樱花,可那朵花不知在何时已消失不见,他垂首盯着空荡荡的手心傻愣愣的。
“白、桜。”他呢喃道。
虎杖悠仁转移话题:“那接下来怎么做?”
“五条老师会有办法的吧?”伏黑惠淡漠说到。
“说的也是。”虎杖悠仁接话,站在热闹的正厅等候五条悟与白桜的出现,不过多会儿,他就瞥见两人的身影,“啊,来了。”
澄空之下,柔白的樱花垂低枝桠像是想去瞧瞧新娘子的模样,晨曦照进长廊,黑白的两抹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黑色身影站在亮光之下,白色身影站在黑暗之中,长廊中间有一条黑白分明的分界线,被众星捧月的五条悟与曾陷于泥垢的白桜正向他们走来。
虎杖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坐在骨骸堆上手撑着脸漠然望着白桜。
渡源。他在心里说出白桜的姓氏。
宿敌。
众人望着走近他们的二人。
五条悟与白桜都是在降生的那刻被饱含期待,各自走过崎岖的过往最后来到彼此的身边。
伏黑惠神色冷淡地望着他们,最后还是将目光凝在了白桜身上。
她走出长廊,正向他走来。
她一身与寻常白无垢不大一样的素白婚服,透明柔亮的素色长纱在光下隐隐约约反射柔白的光,乖顺地搭在她盘好的发型上,精致的樱花流苏跟随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鬓边碎发轻垂,她抬起白皙的手拨开碎发轻扯住被清风吹动的白纱,半垂的眼眸散漫地抬起看向他。
像是西方神佛说里的素衣菩萨,又像是偶然来到凡间不染纤尘的神明。
此时此刻,她那干净如玉石的眼眸里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年少的时候如果遇到了太过惊艳的人,也许会在余下的时光里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起那个人的存在。
你出现在我的岁月里,可遗憾的是你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旅人。
实在遗憾,你并未牵起我的手与我共度余生,甚至你可能都不曾知道我的这份心思。
“白桜。”伏黑惠出声。
“白桜。”
我听见伏黑的声音,两眼弯弯应道:“伏黑。”
他垂眸“嗯”了一声。
我在来的路上还思索着怎么给伏黑说,见他并未换衣服,莫名松口气。
果然,对于总是在很多地方莫名认真的伏黑来说让他扮演新郎实在是太让他为难了。
他不接受,也挺好。
“五条老师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他率先说到。
“暂时没有。”五条老师语气轻松。
伏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最后垂目思索。
“不如先把这里用术式毁掉。”五条老师咧嘴笑道,抬起手伸出食指与中指两指并在一起,一颗转动的光球悬在指尖上。
“等等等一下!”戴着狐狸面具的小孩匆匆现身,周边的景物在此停顿住,“你你你怎么那么喜欢乱来!”
他怒气冲冲地双拳紧握,跺跺脚:“真是的,五条家的小孩难道都是这样吗?!”
见小孩出来,五条老师不紧不慢地将术式收回。
“渡源葉的执念不是与禅院的婚礼。”我斟酌出声。
小孩冷静下来,没有反驳。
“她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渡源一族拥有自由,脱离咒术界的掌控,再而是……”我犹豫着,说实话我对自己接下来的推论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单纯的感觉,是第六感告诉我的推论。
“如果是婚礼,我想……她也许希望的是与那位五条家主的婚礼,而不是那位禅院家主。”
她在十二岁的生辰上与小她两岁的五条家主相遇,那位年幼的五条家主抱着她嚷嚷着想要娶她为妻。
那个画面再次涌上我的脑海中,不肯放手的五条家主与无可奈何的渡源还有旁观者禅院,三人的故事已成过往,甚至若非我曾旁观,这样的过往也许无人再知晓。
不知是哪里吹来的风卷起满地的樱花,我们眼前出现一条宽阔长廊,三人走在其间。
是他们三人。心里有道声音这样告诉我。
禅院家主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下,五条家主走在中间光影交接之处,而渡源家主则完全在阴影之中。
五条的右手随意搭在禅院的肩上。
这样的场景和那天交流会伏黑、五条老师与我三人的颇为相似,像是跨越几百年再次上演一般。
“渡源葉。”我轻唤她的名字,阴影之中的她率先停下脚步,转回头来。
我与她都是率先停下来的那个。
禅院与五条仍旧在往前走,身影逐渐消失,最后我们眼前只剩下渡源葉。
她高束着马尾,少年感十足。
“好像?!”吉野小声的惊呼落入我的耳中。
我与渡源葉长相的确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我是我,她是她。
渡源葉瞧见我后展颜一笑:“好漂亮的小姑娘。”
她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她自己……
“你是谁呀?”她兴趣盎然地看着我。
“渡源白桜,这是我的名字。”
“渡源白桜。”她手捏下巴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很好听的名字。”
她仔细打量着我又瞧见我身旁的五条老师,叹笑道:“好,我放心啦!”
她的叹息声很小,细微难以察觉。
“可是他们已经死了。”我回道。
她曾救起渡源宅里的所有人,而今渡源宅里只剩下了我。
本家的倾覆,旁系也无法逃离人心的贪婪,渡源氏只剩下了我。
“不是还有小白桜你嘛,只要有一个人走出了这个宅子获得了自由,我们便没有输。”她笑望着我,“很抱歉,让你一个人承受整个渡源家所背负的诅咒。”
“我没关系的。”我对她说到,这些诅咒也曾保护着我,“谢谢您。”
“不用谢我的啦。”她目光柔和地看了看我,视线移到野蔷薇、真希前辈她们的身上,最后对我道:“你生在了一个好时代。”
未等我回应,她舒口气:“好了,我该走了,小白桜绝对会得到一个好未来的。”
她视线掠过我、五条老师以及伏黑,而后摆摆手转身离开没有任何的停留往长廊的另外一端走去,潇洒恣意极了。
她的身影消失,周身的欢笑声此起彼伏,偶有虚幻的场景擦身而过。
“我前一久养的花开了,可漂亮了,你要去看看吗?”
“好啊好啊。”
“这是我在流樱町一个街角的小铺里买的甜糕,你快尝尝。”
“唔……真的好好吃!这是哪家店,下次请务必带我一起去!”
“你快看现在的天空,是火烧云!”
“你觉得这身衣服搭我吗?配上这条束带怎么样?”
“下一年我就十九岁了,我要好好盘算剩下的日子做些什么好。”
“听说这是最近流行的发型,我第一次绑还不是太熟练,你帮我拿着这个。”
“昨天厨房做了一道菜,特别好吃,希望中午也能有那道菜。”
“今天我前久画的画被家主夸赞了,我把那副送你。”
很寻常的话语,但是难得在渡源宅里出现。
每一个生活在渡源宅里的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惧,他们都曾是鲜活的生命。
我瞧见一个从我与五条老师身旁一闪而过的画面——这是一个接近俯视的视角,高墙立于画面中央将场景分割为二,墙两侧分别有人,右侧是个子极高的五条老师正领着六岁左右的伏黑向上方走去,而左侧,是我,年幼的我正提着裙角往下方走去。
一堵厚墙将我们分隔开来,画面随我们向不同方向走去而逐渐拉远。
在我所记得的往事里,半推算半猜测,这年似乎是禅院家举办什么宴会,而我跟随哥哥去了禅院家。
宴会上人多繁杂,我嫌无聊便从宴会上离去,按照禅院家的人为我指的方向不想理会借机找我说话的人匆匆走回休息的房间。
原来我曾与他们擦肩而过,只是我们彼此都不知道。
忽然,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唤着渡源葉的名字,也在唤着我的名字。
“渡源葉。”
“渡源白桜。”
“阿葉。”
“白桜。”
“小葉。”
“小白桜。”
“渡源少爷。”
“渡源小姐。”
声音将我们围绕,我们像是正被无数的人围聚着。这些声音或平静或喜悦或温柔,没有任何的哀惧愁怨。
所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异口同声地说出——
“一定要幸福啊。”
我脑中嘈杂的声音在这一瞬安静下去,天地一片清明,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
像是站在一片空境之中,天空纯净无云,脚踏清澈浅水,浅水倒映出天空的颜色,一片苍蓝,就像是五条老师的那双眼睛一样。
欢笑声渐消,神乐舞的乐声响起。
光亮的场景破碎,深夜的黑暗降临,四周亮起烛火。
风卷着樱花一点一点向我聚拢过来,待风静下来之时,我手中出现神乐铃,烛光闪烁之下浅金的光辉隐隐跃动,而我的那柄长刀不知何时也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上。
我右手执长刀,左手握神乐铃,被乐声围着。
长刀向外散发着的诅咒气息,神乐铃则是向外散发着柔和的气息。
右手的这柄长刀,我曾执着它跳进咒灵堆里救和子,因祓除的咒灵过多,长刀早已沾染诅咒的气息。
而左手的神乐铃,不知它是因何汇聚而成,身上流转的咒力则是与长刀不同的属于渡源氏的饱含积极情绪的咒力。
“你还是回来了,渡源。”
小孩不冷不淡对我说到。
第68章 神乐舞
“你还是回来了,渡源。”
戴着狐狸面具的小孩不冷不淡地对我说到。
我感到疑惑,说实话,我之前并未见到过他,而且他自称自己是渡源宅的守护灵,既然这样为什么会放任渡源宅大火的发生?
我轻晃了晃手中的神乐铃,铃铛叮铃作响。
“构筑术式。”五条老师对我说到,似在为我解惑。
构筑术式——以自身咒力为基础,从零开始构筑物质,术式生成的物质在术式结束后也不会消失,因此咒力的消耗非常剧烈,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
小孩平静地瞥过我手中的神乐铃:“构筑出这么一个神乐铃,估计渡源葉已经尸骨无存,你成功将她祓除了,渡源。”
“你是渡源宅的守护灵?”我淡然询问。
“嗯。”他似乎知道我在思考着什么,又道,“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两次大火我都没为渡源宅做出点什么?”
“几百年前,若非渡源葉的起死回生术足够强大,那次大火渡源氏早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你也无动于衷吗?”
既然是守护灵的话会旁观漠视咒灵闯入渡源宅肆掠吗?
“倒也不是无动于衷,几百年前那会儿我正是沉睡的时候,我醒来后是有为渡源宅增加了特殊的帐,但两年前的那场大火则是渡源家自己做出的选择——渡源宅是有特殊的帐守护着的,能打开帐的只有继承了起死回生术的渡源氏。”
他没再往下继续说下去,但我已明白。
只有继承了起死回生术的人才能打开守护渡源宅的帐,也就是只有渡源崎月能打开。
他能打开帐,也选择打开了帐。
“我不会干预你们的选择。”他浅笑两声,“而且,与其说我是渡源宅的守护灵,倒不如说我是渡源的守护灵。”
渡源的守护灵?这是个什么说法?
“可惜的是渡源再也不是渡源了。”
他没有过多解释,退后几步,与周围逐渐出现的黑影站在一起。
黑影内围是捧着太鼓、笛、钲演奏的乐师,乐师们身后的黑影则像是在围观的人群,或站着或坐着,黑色人影或胖或瘦,有男性的有女性的,有小孩的也有大人和老人。
“让他们往生吧,渡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