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提亲之人不少,可她的嫡母也并不看重她,想来不会有什么好人家。
柔止是华大人唯一的女儿,她的婚事,想来会比自己顺遂太多。
很快,二人点的点心茶水便上来了。这家名为卿雪阁的茶馆位置极佳,二人挑了临窗的包厢,能将沿街之景皆收眼底。京城街道熙熙攘攘,人物风貌皆与宣宁府有所不同,柔止看着什么都好奇,却忽地眼尖,注视到一户人家门前站了许多卫兵——
她迟疑道:“这是怎么了?”
余燕雪瞧了一眼,神情有些凝重,她道:“那是林次辅家。”
柔止一怔,想到自己母族的确是出过一位次辅,听说很得皇帝看重,是位桃李满天下的鸿儒。她不由诧异道:“可是林重的宅院?这是怎么了?”
“林重前些时日被言官弹劾了,”这些东西余燕雪也不太清楚,只好挑着自己在外头听见的话说,“皇上怒极,下令抄没林家家产,男女皆投入大狱。”
柔止一惊,忙起身下楼。余燕雪阻拦未果,也只好提着裙子匆匆跟上去。
柔止便见华美的府邸之间,有无数冷面卫兵穿梭其中,粗暴地搜刮其中值钱之物,妇孺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可那些卫兵无动于衷……忽地,一个女子凄厉地喊道:“陛下冤枉忠良,太子为虎作伥,豊朝不日亡矣!”
柔止站的角度,正见那妇人猛地撞上一侧卫兵的刀刃,顷刻之间,血液喷洒。
她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白着脸往后退了一步,几欲作呕。
一顶轿子悄无声息地停在林府侧门,其中所坐之人将一切尽收眼底——自然也看到了少女的惊恐与厌恶之态。
观棋来禀告道:“殿下,都料理干净了。”
他察觉到主人神情不对,也跟着看过去,顿时诧异:“这、这、这不是——”
文琢光手一松,放开了帘子,淡淡吩咐:“走罢。”
观棋道:“殿下本说今日要到华家拜访,东西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去呢?”
文琢光凝视着手腕上一根红绳,半晌,冷若冰霜的面上难得露出些许怅然之意。
他原本是要去上门拜访的,如今倒只怕惊扰了那一如既往柔软美好的少女。他先头不告而别,就够叫她伤心了,今日她才见过林家被抄,怎么也不是个合适的见面时机……
于是他道:“遣人将东西送过去,孤今日便不上门了。”
第23章 提起裙摆,遥遥地奔了过……
日暮时柔止方才回府,林含瑛早将家中打点得当,见女儿回来,正要命众人点灯摆饭,却见女儿神情苍白,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惊讶。
“阿娘,”柔止坐下,神情隐隐不安地道,“林阁老被抄家了。”
林氏一族之所以煊赫不倒,便是因为不管何人当天自,林家所出的重臣从来都只多不少,林重便是林家如今最为得势之人。
林含瑛怔了怔,半晌侧头看向华谦。
华谦心知如今进京,女儿少不得要与京中权贵打交道,有些话自然应当是要与她说清楚的。他想了想,叫女儿到跟前,便说:“扇扇可是今日出去看见了什么?”
柔止低声道:“我见着林阁老家有一女眷触柱而亡,旁人议论,皆说太子如今神怒鬼怨,残害忠良。”她幼年时随母亲回家乃是见过林阁老的,论起辈分来当算她的叔祖父,如此之人,落得个抄家的下场,她心中很是难过。
华谦闻言也是暗惊,尤其为那“神怒鬼怨、残害忠良”八字而感到心惊肉跳。
可是柔止说的也并不全是假话。林阁老与太子政见不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而太子这些年愈发杀伐果敢,铲除异己是向不手软的。
如此,华谦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将太子当年身份暴露给女儿了。他皱眉沉思半晌,方才道:“朝廷如今党派相争,林阁老卷入其中,落此下场叫人唏嘘,却也在为父意料之内。”
如今朝中一共有三波人,一派是以许国公为首、支持正统嫡出的太子的势力,另一派则是这些年孙家暗中扶持,隐隐支持九皇子继位的孙党,还有些直臣并不蹚浑水,算是忠于元熙帝。
林阁老本是最后一种。
可就在今年初春,有一事被曝出——昔日太子失踪时,皇帝早已拟好了另立太子的旨意,而代拟诏书之人便是林重。那份诏书据说至今未被销毁,而是被林重所藏,这对于羽翼不够丰满的太子来说俨然是一大威胁。很快,林重当年在地方为官之时克扣饷银之事便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落得今日被抄家的下场。
华谦思虑半晌,才将朝中形势简要地同女儿说了,又说:“许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你如今到了京中,局势复杂,万事还要以小心为上。”
柔止点了点头。
边上林含瑛却轻轻地拍了丈夫一下,转而对女儿正色道:“你是要到了说亲的年纪,因而阿爹阿娘才将局势与你说清——可你也要记住,若真遇到什么事情了,也不必处处委屈自己。”
柔止望着灯火下父母慈爱的面容,鼻子一酸,只是贴着母亲的颈侧,倒还像个小孩子那般,糯糯地道:“我何时委屈自己了,阿爹阿娘不必担心我。”
等她出去了,林含瑛才望向华谦,“太子殿下之事,还不与扇扇说么?”
华谦无奈地道:“殿下的事情太过于复杂了些,且京中这浑水我本也不想叫她蹚,还是看殿下的意思罢。殿下既然没有要点破,咱们也就先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