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当是对方开玩笑,抿了抿唇,半真半假地埋怨说:“你就会打趣我。”
余燕雪见她模样,心中的猜测已然确定了大半。她走到一边去,拿木质的夹子拨弄了一下香炉中的香球,好叫其受热更均匀些,只说:“对了,我当年离开宣宁府的时候,好似你那位兄长归家去了,你哭得大病了一场,这些年,他可有消息?”
柔止一怔,不意她居然提起了当年的许徵——如今该称太子殿下了。她脸色有些微妙,轻轻咳嗽了一声,含糊地道:“有消息的,他当年乃是因着家中出事,有些苦衷,我也并不怪他。”
余燕雪笑了笑,温和地道:“那就好。”
……
余燕雪陪着柔止说了些话,约了柔止往后再一道出门玩,便告辞了。
等到夜幕降临,华府次第点上灯,柔止也去了正院与父母一道用晚膳。
华谦这两日方才上任,十分忙碌,可见着女儿,面上便展开了笑容:“扇扇可饿了?菜还没上来,阿爹给你带了些桂花酥,快去吃一些。”
即便柔止已经是个及笄的少女了,华谦却还总是把她当作个孩子来看待。柔止笑眯眯地应了,边上林含瑛无奈道:“少吃些,回头仔细吃不下饭。”
柔止吃了两块桃花酥,便道:“阿娘,今日燕雪姐姐与我说了国子监女学的事情。”
林含瑛有些诧异,她望着娇娇怯怯的女儿,说:“国子监女学,因着这学府门第极高,里头对学生的要求也是颇为严苛的。我原先想着,你一贯散漫,横竖也不必去搏这些才名,便没有考虑过这儿……”
柔止打断了她,“阿娘,我想去国子监。”
林含瑛不意向来乖顺的女儿会这般倔强,可这对她也不是什么难事。她便道:“女学不似男学,只需有身份高者同国子监祭酒举荐即可,我们家与余祭酒虽没什么交情,但是你阿爹官至尚书,自然有办法。”
说着,就看向了华谦。
华谦笑了笑,摸了摸女儿的头,只说:“扇扇能不能同阿爹说说,你为什么想去?”
少女眼神忽地就变得飘忽了起来。
她今日穿了身天水碧色的明绡纱襦裙,系着郁金色的披帛,婷婷袅袅,明艳动人,像是预备着要见客,端看她这般心虚的神情,华谦便知道她要见谁了。
他道:“国子监在成贤街上,与皇宫毗邻,女学为孝懿皇后初创,太子殿下至今都会定期去国子监中视察学情……扇扇,你可是为了这个?”
见瞒不下去,柔止只好点了点头。她垂着脑袋,闷闷不乐地道:“我好不容易找回了阿徵哥哥,可他这样忙,我几日都见不到他,我就想着,离他近些也是好的……”
华谦并没有多想,只是答应了送她去国子监,又安慰女儿说太子事务繁忙,倘或有空定会来见她的。
可一侧的林含瑛心中却油然而生一个奇怪的念头——
她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还是一团孩子气的女儿,权当自己是想多了。扇扇这孩子打小便很粘人,当初六七岁的时候,就成日心心念念着她的“阿徵哥哥”,如今想是好不容易把人给找回来了,少不得得稀罕一阵子。
等饭菜都摆上来,柔止却又无心用饭了。
她望着外头渐渐挂上的明月,脸上有些沮丧——那三日之约,如今已超了个把时辰了。
她匆匆忙忙吃了两口,便提着裙子跑回院中,林含瑛在后头无奈地摇摇头,问华谦:“你这女儿一颗心都被太子殿下勾走了,真的没事么?”
华谦乐呵呵地道:“她还不通男女之事,只当太子殿下是兄长,太子殿下也将她当成妹妹,你别多想。”他吃完了,也匆匆往书房赶去,徒余林含瑛在后头无奈地叹息。
华谦一入书房,便见一身玄紫的青年立在灯下,听见他的动静,缓缓地回过头来。
太子年少时便极美貌,如今年岁渐长,那些青涩退去后,唯余清冷端然,翩翩如玉。华谦先前视他如子侄,见他这般,便笑着行礼:“太子殿下。”
文琢光示意他免礼,旋即又开口道:“华伯父,孤今日来此,是为了柔止之事。”
“殿下请说。”华谦迎他入座,又亲自为他斟茶,莞尔道,“柔止今日晚饭时便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想来也是在等殿下去见她。”
文琢光想到柔止,眼中笑意微生,旋即便说:“今年国子监女学重办,其中讲师皆为大家,她进去读书正好。”
华谦不由惊讶:“晚饭时,她才同臣提了此事。”
文琢光也是讶然,旋即道:“既如此,孤便着人安排。”
他一贯寡言,如今亲自来见华谦,乃是敬重他是长辈,寥寥说了几句话,便要告辞。华谦送他出去,又给他指路,十分关切地道:“扇扇的院子在那头。”
文琢光走着之间路边花木扶疏,等到了柔止的院子里,便听四下寂静无声,如今夜色渐浓,她屋内点了灯,外头只有一个小丫头打着瞌睡。
文琢光到了门前,轻轻叩门,里头很快就有了动静——
柔止没好气道:“我知道了,这就睡,不等了!”
她有些生气的将等人时写的那些大字给揉成一团,丢到地上,嘴里只是喃喃地说:“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