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一早发现陈嫣不在殿中,差点吓个半死,发现她在萧决殿中,这才松了口气。
“是。”她们低声应下,目送太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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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事,萧决脸色都更凝重几分。
今日上朝时,又恰逢起了些争执。是钟贵妃的母家胞弟被人状告,以权谋私,欺压百姓。这种事在大梁并不算稀少,毕竟大梁以世家大族立国。
只看有没有人揭发,倘若有人揭发,便会重重处罚。因要杀鸡儆猴。
但也正因如此,那些收到好处的世家大员自然不支持重罚,一时争执不下。
淳安帝虽有心清廉朝政,可那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哪里好办?
淳安帝为难,做不出决断。有人觑到萧决臭脸,思及太子与三皇子一向不和,皇后与钟贵妃更是不睦,这种好机会,萧决怎么可能放过?因此有人欲借萧决之手,便问起太子意见。
萧决抬眸,其实方才他们说什么自己全然没听见。他心思都在陈嫣身上。
此时全场目光都盯着萧决,见萧决沉默不语,那人又重复了一遍:“殿下以为,是不是该重罚?倘若此事轻飘飘带过去,日后百姓心中有怨,谁来平?”
萧决嗯了声,道:“大人说得对。”
他语气沉沉,配上这副严肃至极的表情,倒像恨之入骨,绝不姑息似的。
一时那些支持者噤声。
太子都这么说了,淳安帝顺着他的话,重重处罚了钟贵妃母家胞弟。
下朝之后,萧决赶着回去,步履匆匆。没想到被淳安帝叫住。
这些日子,他们父子俩没正经交流过,淳安帝难免心中感慨,正欲开口,听萧决说:“父皇可是同意儿臣的亲事了?”
淳安帝一时哑然,又霎时无话可说,帝王权威被人挑衅,一时脸色沉下:“决儿。”
萧决没心思同他说太多,左右这事他不可能让步。
“嫣嫣身子不大舒服,儿臣便先告退了。”萧决行罢礼后,转身离开。
淳安帝看着他背影,眉间郁色不散。做帝王者,应当有舍有得,而不应太过刚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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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决回东宫时,陈嫣刚用过朝食。
她今早起得晚,才起没多久,此刻正恹恹趴在紫檀木方桌上,还在为昨晚发生的一切,以及从那一切里所明白的事而忧愁。
她喜欢和萧决在一起,可是她也舍不得家。
还有宝宝,她今早已经无数次用手掌放在小腹处,试图感受那里的动静。但什么也没感受到,好像还和以前一样似的。
好多的事情,她消化不了。
萧决轻声踏进门,进门前已经吩咐十五去请太医以及医女过来,为昨夜之事寻找缘由。
她今日穿了身新衣裳,月白芝兰软烟罗襦裙,素雅淡净,头上只插一支芙蕖银钗。又是一副情绪不高的模样,倒像个清冷美人。
六扇屏风上刻满海棠,与屏风前的美人相得益彰。
听见动静,陈嫣抬头看向门口,勉强笑了笑,“阿决回来啦。”
萧决嗯了声,看出她兴致不高,以为她是为昨晚之事发愁。他走近,在她身侧坐下,道:“别怕,孤已经去请医女和太医过来。”
陈嫣低着头,哦了声,揪着自己袖子。
过了会儿,萧决听见她声如蚊讷开口:“我想回家。”
萧决眸色一凛,心口郁结。
陈嫣怕他不高兴,没敢抬头,只是说:“我……我已经在这儿住了好久了,好久没回家了。”
纵然她对东宫一切渐渐熟悉起来,可对比起自己生长了十几年的平南侯府,还是平南侯府更让她有安全感。
昨天晚上的事让陈嫣感到害怕,纵然她依恋萧决,可是……
陈嫣拉住萧决袖口,“我能不能回家住几天?等……等成亲了再来陪阿决。”
她一副快哭的语气。
萧决心口堵住一口气,只觉得难以吐露出,盯着她许久,才艰难开口:“好,孤午后便送你回去。”
他觉得他待陈嫣已经很好,要什么给什么,压抑着脾气,捧出一颗真心。
“先让医女瞧瞧。”萧决霍地起身,将自己攥成拳的手藏进袖中,“孤还有些事务处理,若是有什么事,便让人来叫孤。”
说罢,他出了门。
萧决自幼与人不亲近,并不是很擅长于表达感情。他自觉已经做得很好,也已经告诉了她自己的真心。
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要回平南侯府,又让他无所适从。
萧决穿过走廊,想起萧成俊所说,是啊,她其实根本不懂这些。
他说罢了,其实也并不能罢了。
人终归是贪心的,得到了她的偏爱与笑颜,还想要更多。
萧决心不在焉回到自己殿中,在紫檀木嵌暖玉长桌前静坐许久,直到医女们过来。
外面的动静拉回他思绪,萧决起身。十五让医女们停住,等候差遣。
萧决让她们进来,将陈嫣的情况简单说了说,临了,又道:“你们应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医女们忙应下,此事事关重大,她们先前已经来过一次,这会儿当即给不出答案。萧决给她们时间让她们讨论,自己出了门。
十五跟着萧决,看出他情绪不高,只是不知为何。
“殿下今日朝上可是发生了什么?”
“未曾。”
“那……”
萧决打断他的猜测:“你命人备车,下午送她回侯府。”
十五瞪大了眼睛,觉得事情似乎有些糟糕。怎么忽然要送陈姑娘回侯府?不是说,不让她回去了么?
萧决道:“你哪有这么多为什么,照做就是了。”
十五哦了声,憋回全部的疑问。
约莫一刻钟后,医女们终于来报。萧决还以为她们有什么好答案,没想到她们却说,没听说过这种事,只怕无能为力。
“还望殿下恕罪,听闻太玄子大师精通医术,兴许、兴许等大师回来,能有所解答。”
萧决冷哼了声,“一群没用的东西,下去。”
医女们战战兢兢退下。
太医那边也是同样的说法,萧决心烦不已,又不能表露。
用午食时,还是压抑着自己情绪,与陈嫣说:“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陈嫣嗯了声,大抵因为要回家,显然情绪高了不少。
萧决看在眼里,握着银箸的手紧了紧。
陈嫣抬起头来,忽地问萧决:“我要回家,阿决会不会不高兴?”
萧决别过头,否认:“不会。”
陈嫣听见他的回答,似乎是放了心。
临走时,萧决送她上马车,眼看着她放下车帘子,马车的背影出了宫门,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才半合眸子,转身回宫中。
在平南侯面前放下狠话又如何,终归是她自己更想回去。萧决心不在焉,视线从脚下地砖上飘过,一时有些怨怼之意。
可倏地抬头,却想,他难道不是一早便知道她是什么样子么?
怎么这时候倒怨怼起来了。
正因为知道,他才更应当想办法让她明白。明白这里以后会是她的家,自己会待她好得不得了,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明白自己的心意才是。
萧决懊恼起来,沿着马车的去向追过去。
远远地,见一个身影小跑过来。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连着双更,把我前段时间欠的都补回来了吧QAQ
◎最新评论:
【为什么我没有看懂这两章,但是感觉很严重的样子】
【好像都是事,唉】
【嫣嫣不会是被人下药了吧】
【嘿嘿】
【嫣嫣不要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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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大大日更更好/狗头】
【啊啊啊到底怎么了】
-完-
第51章
◎和好、扶正。◎
气派的四方马车悠悠穿过朱墙黛瓦, 内侍宫娥们都认得这是东宫出来的马车,在甬道一旁避让。
从雕花圆窗看见越来越远的东宫,陈嫣攥着车窗帘子, 慢慢放下。
她来时孤身一人, 可她身边那些人实在无用, 连在平南侯府都护不好她。萧决索性把皇后指来那些宫女们一并给了陈嫣带回去, 皇后的人, 自然是信得过, 且有本事的。
无论如何,至少不会让她在平南侯府里受欺负。何况平南侯如今既然已经回来,顾明熙又已经被罚, 想必没那么多危险。只是她既然有孕, 终归要更上心些。
萧决嘱咐过她们,务必保护好她。
宫女们跟在马车两侧, 陈嫣从车帘缝隙里看见她们的身影,却更不安了。
她想回家是因为不安,可如今朝着家里去,却还是心里惶惶。
陈嫣攥着自己藏在袖中的手, 剪瞳低垂, 眼见着离萧决越来越远。她想起萧决站在门口目送她远去的身影,有些担心,会不会她走了之后, 就会看不见他了?
宫女们跟着马车步行, 都循规蹈矩的,并不多言。过了会儿, 却见一只纤纤玉手掀开车帘, 随后探出半张芙蓉面, 眼神有些怯,问道:“我们只是回家住几天吧?”
宫女们对视一眼,谁也不知道这问题答案是什么。临行前,殿下只是嘱咐她们好生照顾陈姑娘,不能出半点岔子,并未说此去归期几何。
毕竟他们还未成婚,无论如何,这么名不正言不顺住在东宫之中,确实不太好。兴许殿下的意思,是要住到陛下下旨赐婚。
“奴婢等不知。”其中资历最高的那宫女盼夏答道。
她的回答让陈嫣更不安了。
陈嫣缩回头去,倚着绣兰锦缎靠枕闭目,一旁的紫铜麒麟香炉中飘出淡淡烟雾,那是安神静心的草木香,天然无害。
不多时,她忽然喊了句:“停下。”
马车应声停下,驾车之人是太子近侍,临走前也被萧决叮嘱过,一定要安然送她回府。宫女们对视一眼,正欲问陈嫣有何事吩咐,陈嫣掀开帘子,撇嘴道:“我要下车。”
盼夏搬来脚凳,伸手搀扶。陈嫣没搭她伸来的手,人都还未站稳,却已经朝着来处跑去。
盼夏哎了声,“姑娘。”
她们后知后觉地追上去,陈嫣跑得快,倘若摔着碰着,她们掉脑袋也担当不起。
陈嫣跑得快,额上的刘海被风吹开,远远地看见了萧决的身影站在宫门口。她鼻头一圈,霎时红了眼眶。
停下来时惯性太大,额头狠狠在萧决胳膊上撞了下,她本就发红的眼眶一下子蓄满泪,夺眶而出。
陈嫣吸了口气,声音带着哭腔,“我……也不是……一定要回家,我就是……就是有点害怕。因为,因为发生了好多的事……好多……”
语无伦次,句不成句。
其实本来没那么想哭,可是一开口,就变得控制不住自己。她一边哭,一边用手背擦眼泪,她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再随随便便这么爱哭。
而且旁边好多人,好丢人。
越想忍住,就越忍不住。眼泪好像断了线似的,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
“呜呜呜呜呜呜……”陈嫣总觉得那些人在看自己,又没什么办法解决,自己也忍不住,索性一头钻萧决怀里,哭声被闷在他怀里。
萧决眸色渐柔,伸手围住怀中的人,“没关系。是孤不对,孤没有察觉到嫣嫣害怕。”
他还没有足够的耐心。
陈嫣摇头:“没有没有,阿决已经很好了,就是……就是……”
她瓮声瓮气从他怀中抬头,一双眼还湿润着。
萧决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她要说的话是什么。
又问:“不是一定要回家的话,那不回家好不好?”
任谁听到此刻萧决的声音,都会惊叹于他的温柔。向来冷心冷情的太子殿下,竟然也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唔,可是……我也挺想舅舅的。”陈嫣犹豫。
萧决道:“可以请舅舅每日过来看嫣嫣。”
“唔……”陈嫣垂下头,用袖子擦去眼泪,还是犹豫,“那……那好吧。”
萧决得到她的答案,当即将人打横抱起,抱回东宫偏殿。
他们二人这些日子本就是宫中的风口浪尖,又如此招摇。钟贵妃远远看着,待人都走了,才懒懒命人回宫。
她方才瞧着,他们俩还真是情深呢。不过越情深越好,越是情种,越是好。
钟贵妃与身旁的侍女道:“陛下与太子这些日子可有什么联系?”
侍女摇头:“奴婢未曾听说,似乎还僵持不下。”
僵持不下好啊,钟贵妃轻笑。嘉
话音刚落,步辇转过头,钟贵妃远远地看见了吴王身影。
“这吴王近来倒是进宫勤快。”钟贵妃喃喃,她不大看得上吴王,不过表面功夫还是得应对。
二人相遇时,还是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
吴王今日进宫,是为了淑和的婚事。淑和有孕,又坚持非顾明熙不嫁,吴王被折腾得没办法,只好拉下脸来求皇帝。
淳安帝的意思,是顾明熙配不上淑和。他已经从平南侯处知晓顾明熙的所作所为,一个连自己手足都能谋害的人,人品不行,如何配得上淑和。
吴王当时就长叹一声,“臣弟何尝不是这样劝慰淑和呢,可她就是不肯,甚至以死相逼。皇兄也知道,臣弟只有淑和这么一个女儿,她母妃去得早,臣弟一手拉扯她长大,她是臣弟手心里的肉啊。料想那顾明熙经此一遭,应当有所悔改。何况如今他已经得到了惩罚,无所依仗,淑和身份比他高出不少,他应当不会做出什么事来,还请皇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