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薛崇冷冷丢过一个眼神。
“阿兄,这对阿姮是不公平的。”薛鸣急切地说。
近来京中流言频发,连定国公府也闻说了,却都不约而同地对薛姮本人保持了沉默。
薛鸣还不知这流言是谁做的局,只当是圣人要为认回岑樱而奠基铺路,便很是担心这之后薛姮的处境。
“你懂什么。”
薛崇自知这流言是谁的手笔,还欲训斥弟弟几句,大殿幽深的廊柱后却响起宦官尖利的通报:
“圣人到——”
“太子殿下到——”
殿内众人跪伏,高大的琉璃山川图屏风之后,伴随着庄重典雅的皇家礼乐,宣成帝身着冠冕,在太子的陪伴下缓步走出。众人跪伏于金阶之下,山呼万岁。
皇帝命众人起身:“诸卿平身。”
“今日,借着这个生辰,将众爱卿都召集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如此的开门见山,底下的人群之中,事先得到一点消息的封衡不禁抬头望了眼御座之侧的太子。
嬴衍脸上并无表情,目光扫视过金阶之下正颤巍巍起身的大臣们,最终落在京畿长官洛阳尹的身上。
洛阳尹眼神坚毅,遥遥冲他颔首致意。
底下群臣面面相觑。皇帝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径直宣布:“昔日太|祖御政,只十五年,朕二十五岁登基,今年亦是十五年,兼又藐躬德薄,多误天下。何德何能,敢与太|祖相比。”
“这些年,太子代朕监国,式总万机,甚慰朕心。可传位于太子,于来年正月初一,正式即皇帝位。”
消息太过突然,群臣哗然。定国公惊恐地执笏出拜:“圣人乃天下万民之君父,英明神武,春秋鼎盛,何故要在此时弃苍生不顾。臣愚不识忌讳,望祈容纳。”
“还请圣人三思啊。”
群臣亦为惶恐,纷纷跟随定国公下跪劝谏,乾元殿内弥漫着种种不安之情绪。
皇帝却十分坚持:“皇太子德才兼备,有太|祖遗风,把国家交到他手里,朕没什么不放心的。”
“朕意已决,王公百僚,宜识朕意。”
嬴衍一直冷眼旁观着殿下的情形,待父亲说完,下跪请辞。皇帝又扶起他:“皇儿,你也莫要推辞了。你是朕最器重的爱子,理应理解阿耶的期盼,日后当更加勤勉,致君亲于尧、舜,济黔首于休和。”
嬴衍再度下拜,郑重行过九叩之礼:“孩儿,定不负阿耶所托。”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实无多少触动。
前些年父亲让他监国,是为了以退为进,试探人心。
这一回,也不过是因为近来得了个新鲜,便迫不及待地想要退位寻欢作乐,表面退位,料想并不会完全放权。
百官知晓圣意难改,开始稀稀拉拉地跪下去,恭贺圣人、太子。
众臣之中,以薛家为首的嘉王、端王一派臣僚惶恐难安,长乐公主嬴姝却是气得鼻子都险些歪了。
枉他们从前谋划那么久,父皇竟直接传位于长兄,未免也太偏心了!
宣布了这件大事之后,皇帝心中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整个人都显得轻松无比,命众人入座,大宴群臣。
珍馐美味流水似地端上桌,歌舞亦起。香钿宝珥,拂菱花如水,蜀彩锦衣,纵乱云垂地。
琵琶横笛和未匝,回裾转袖若飞花。
舞姬们歌喉清悦,舞韵曼妙,将殿中的不安与紧张拂落了去。
酒酣饭饱之余,皇帝按惯例是要召洛阳尹问一问京中疾苦的。洛阳尹答:“近来京中尚算太平,只是……昨日凉州有小民来,状告定国公府两位公子强抢民女之事。”
喧闹的歌舞声里,薛玚的心一下子便悬了起来,下意识看了眼皇帝身侧的太子。
皇帝的脸色晦暗不明:“哦?真有此事?”
洛阳尹暗暗捏了把汗,余光扫过神色淡然的太子殿下,硬着头皮道:“臣原本也想这是否是诬告,但那百姓却去敲了登闻鼓……”
登闻鼓是太|祖时为百姓诉冤所立,凡是敲响登闻鼓的案子,百官臣僚必得受理,且必得上诉天子。
皇帝脸色变得严肃,道:“去把那百姓带上来。若所言为真,朕定不会轻放了薛氏弟兄。”
龙虎卫很快带了人来,精壮壮一条八尺汉子,一见了皇帝即颤颤地跪伏下去:“小人姑臧郡云台县人氏,名叫周兴,今春四月十二日夜,我家隔壁的岑氏父女被定国公府的两位公子掳走,至今生死未卜。”
周大哥将那日夜里他们几人被薛鸣掳去、又留了岑氏父女独独将他乱棍打出之事说了,只言与岑家情谊深厚,一路从凉州寻至京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