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衍蹙眉:“你父亲不会无缘无故叫你去投靠高阳姑母。想办法,透露出你养父的一些事情,看看姑母什么反应。”
马车行至位于铜驼坊的公主府,岑樱依依不舍地摸了摸阿黄的头,和丈夫分别,跳下马车,与叱云月、封衡二人进入府中。
高阳公主已知道了白日发生的事,急得火烧火燎的,派人将三人迎入院中,亲自确认了岑樱无碍才放心。
三人在高阳院中用过晚膳,便要各自回府。正是此时,太子手下的苍龙卫过来向封衡报告林芙落水的事。
言,林三娘子回去时路过洛水河桥,因马儿受惊,连人带车掉进了洛水中。落水了不说,头也撞在了车轴上,破开了个大口子,只怕是凶多吉少。
此事显然是薛家所为,最有可能的,就是统管白鹭府的薛崇了。叱云月忿然:“有本事他收拾长乐去!连太子表哥都知道惩治罪魁祸首,他却拿林芙出气,真是欺软怕硬!”
“也许,是为了杀鸡儆猴吧。”封衡沉声道。
薛娘子的确是个可怜的女郎,今日之事虽是公主发难,保不齐有多少人在背后使力。薛家这也算是无声的警告了。
不过闹市惊马,又与杀人何异。薛家蔑视律法,凌驾于律法之上,早晚,他要清算。
兄妹俩心思各异。岑樱叹息一声,忽地喃喃地说:“也不知道姮姮醒了没有。”
她仍是担心薛姮。薛家除了薛鸣外就没一个好人,她一个人在府中,没有她,可怎么办呢。
*
定国公府,聆水阁。
华灯初上,月照黄昏,薛崇一身公服自光晕荡漾的门外走进:“还没醒吗?”
他将解下的披风随手扔给门中的婢女,问屋中迎出的白蔻。
白蔻欲替他换靴,见他挥手拒了才微微安心:“之前醒过一次,喝过药又睡下了……”
薛崇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拂帘进入内室。
薛姮已经睡下了,静静地躺在床帏中,一张姿容秀艳的脸儿即使是在红烛潋滟的光辉里也苍白不已。
他在榻边坐下,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温,忽又回头问白蔻:“汤药她喝下了么?”
他问的汤药从来只会有一种,白蔻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今日匆忙,还未备下,奴婢这就去准备。”
见她误会,薛崇也未再言,带了薄茧的指腹在妹妹脸上轻轻游移着,白蔻霎时脸若死灰。
“女郎身子虚弱,还未完全恢复,还请世子怜惜。”她跪下来泣道。
“出去。”薛崇头也未回。
白蔻只好饮泪退下,榻边,薛崇背光而坐着,却未有进一步动作。他手掌缓缓摩挲着妹妹滑如凝脂的肌肤,声若春风和煦:“替你出了气了,这回,总该高兴了?”
“不过还真是没用,好歹也是公侯千金,竟连山村里来的农妇也不如。”
睡梦中的美人未有任何回应,与温热相贴的掌心却有酥麻传来。他看了那紧闭的杏眼樱唇一眼,唇边忽地扯出个恶劣的笑。
手指探入衣襟里,似以手作画笔,轻柔而细致地临摹过无限春光。高峰低谷,平原洼地,直至指尖沾染上莹莹的清露。
意料之中的反应。薛崇唇角浮上一缕冷笑:“装模作样。”
他收回手,在她鲜艳的唇瓣间搅弄几下,起身出去。
鲛绡隔出的阴翳里,薛姮眼睫一颤,一滴泪滑落在玉白面颜上,寂然无声。
*
金谷园之事,最终以林芙病重、长乐公主被禁足画上了句点。
苏后并未责备太子当日所为,反将长乐公主叫去仙居殿训斥了一番,又给定国公府和岑樱送来许多赏赐,叫长乐公主登门致歉安抚二人情绪。长乐公主虽心存不满,然畏惧传入圣人耳中,只好照做。
岑樱借口落水需静养,仍在公主府住着,并未回薛家。她同叱云月一块念书习字,作为金谷宴的报答,自觉承担起替她练字的重任,三两日下来,二人相处得还算融洽。
中秋既过,洛阳似一夜进入了秋季。秋风萧瑟,百草凋敝,枝头枯叶簌簌而落,只余枝头怒放的黄花为这肃杀尽显的秋意残存了几分生机。
在这即将入冬的时节,高阳公主的病总算痊愈了。她对外甥女和女儿的功课抓得很紧,不仅为她聘请了专门的老师,闲暇之际,也会主动过问岑樱的功课,俨然一片慈母心肠。
一日,见她抄写《樱桃赋》时,一句诗文竟错了两字,公主笑着摇首:
“樱樱专心一些,就一句诗文而已,你倒错了有俩字。”
岑樱道:“姨母是说‘异梧桐之栖凤,愧绿竹之恒贞’的‘恒贞’二字我少了一撇么?您有所不知,我阿爹……我养父是这么教的,说祖父讳恒,祖母讳贞,理应缺笔为长者避讳。”
“樱樱一时习惯使然,没能及时改过来,让姨母见笑了。”
说完,她紧紧盯着高阳,心中微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