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与瑞王对视一眼,嘉王道:“小九失言了,长兄是未来天子,更是你我兄长,为人臣为人弟,唯有恭敬二字。”
“兄友才弟恭,长兄对我丝毫不念手足之情,我又何必顾及他。”长乐公主忿忿说道。
眼帘一掀,忽又灼灼看他:“至于君臣之说,眼下,他还没登上那个位子呢!却也未必。”
嘉王笑容微滞:“小九,太子殿下是你一母同胞的兄长。”
长乐蔑然而笑:“什么兄长,从小他就讨厌我。况且二哥你也是我兄长,将来不管你们哪一个上位,我都是长公主。”
“二哥,别告诉小九,你不想。”
“那小九想做什么呢。”
“不做什么。”长乐道,“只是你俩动手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我这个妹妹。”
嘉王便笑了笑,未再说什么。
眼下,他倒还真有一件事需要长乐去做,只是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还需考虑一二。
“阿兄,长乐可信么?”
回到嘉王府里,瑞王嬴傒一改人前的纨绔,正色问。
“也许吧。”嘉王答。长乐想做皇太女,所以不愿太子上位。现阶段,他们的目的倒是一致。
“那就真在重阳那天动手么?”瑞王问,“阿兄,需不需要知会宁渊兄?”
嘉王摇头:“他是圣人的狗,可不是你我的狗,为了他自己的仕途,必定不会同意。我已买通了看守岑治的中郎将,有没有他,都能成事。”
“保险起见,还是不告诉他了。你做得隐蔽些,这次,一定要把这事完完全全栽到嬴衍头上……”
*
九月九,重阳节。
这日是登高宴饮的好日子,高门大族里往往举家出游。也是在这日傍晚,薛鸣驱车来了高阳公主府,要接岑樱回去。
她现在是薛家千金的身份,在高阳公主“养病”也有两月之久,于情于理都无法再待。只好同意。
薛鸣亲替她驾着马车,一面抱怨着:“都两个月了,云团都不认得你了,你也不想它。”
佳节倍思亲,岑樱怏怏怀抱着那只被他用来拐骗她回家的猫儿,心中想的全然是父亲的安危。
薛鸣还在车外絮絮叨叨地说着对她的想念,久等不到回应,不禁回头问:“那樱樱想哥哥吗?”
他望着车中秀艳清绝的少女,神色微有些紧张。岑樱一时未反应过来,还道是问的失散已久的兄长,惘惘点头:“想的。”
薛鸣长舒一口气,咧唇一笑:“这才对嘛。”
回到定国公府,一家人坐在一起用了顿晚饭。郑夫人的小儿子薛琸才止七岁,正是闹腾的年纪,和丫鬟吵闹着要栗子吃,定国公也笑呵呵地纵着他,席间其乐融融,一大桌人竟也有了和乐圆满的假象。
岑樱一心念着薛姮,想和她在宴席结束后单独说说话,然薛姮却早早地离开,她欲跟去,也被白蔻面色慌乱地拦住:
“女郎身子不适,恐怕今晚不能陪伴县主了,还请县主见谅。”
姮姮的身子还没好?岑樱微微疑惑,却也知趣地没有去追,而是回到了自己的那处棠花阁中。
她坐在院中树上垂下的秋千上,抬目仰望着天穹处半轮明月。想着父兄亦或在天涯一角同望着一轮明月,眼角渐有酸意漫上,凝为了秋月夜里的一缕风露。
肩头却落了双温热的手,将一件披风与她披上,她回过头,耳畔响起薛鸣的声音:“从下午回来就魂不守舍的,又想你养父了?”
她低头不说话,薛鸣又勾着披风的系绳,在她颈下系结。这情形难免过于亲密,她扭捏抬首,脸颊微热,薛鸣已移开手很认真地看着她:
“其实,樱樱想见他,也不是不可以……”
他终究是心软,料想岑治如今在延庆坊关着,有白鹭卫看守,带她一个小娘子过去瞧一眼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是挨顿长兄的打而已……
岑樱眼睛一亮:“二哥你有办法?”
“还是算了吧。”不待他回答她又道,有些苦恼,“你哥哥知道了会生气的。”
到那时,遭殃的还不是阿爹……
薛鸣却会错了意,心中一软,看着她的目光柔和无比:“樱樱是在担心我?”
他语声轻柔而郑重,岑樱一愣,对上他温和宁煦的视线,脸上莫名地红了。正要解释,他又一把拉了她起来:“走,咱们现在就去。”
她被说得心动起来,便也没拒绝,踩着月色和他一路出了定国公府的大门,驱车前往延庆坊。
与此同时,与薛家相隔不远的延庆坊中的一处平常宅院里,亦有人仰望着苍穹之上的半轮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