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忱墨色的眼眸盯住了他,一时间后者下意识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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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雪宁飞快地扫过了那头呈上来的第二次比试的答卷,其实都已经交由专人负责批阅了,她只是事后阅览。
那位北凉皇子果然几乎交了白卷,大约也是不想自取其辱,写出什么错字别字。宋天忱的答卷自然是毫无问题,这也不用担心。而曹景丰作为状元,如果这种程度的诗文考核都经受不住,那也太可笑了。
除却他们三个,另外的人里也有一些答得不错的,不过霍雪宁并不在意,因为下一次的比试这些人都不会留下。
“殿下,逸王那边送来了密信。”安心悄悄靠近了她的耳边,禀告了这么一句。
自从霍雪宁让她和落意注意一下庆兰阁里的小宫女和小内侍后,她俩就变得有些草木皆兵,生怕和霍雪宁的交谈被第三方听了去。
不过这种提示也不是无的放矢,至少真的让落意揪出了两个平素喜欢往其他宫里钻的小宫女,惩治一番后打发走了。具体是谁派来的,没能问出来,但霍雪宁心里有数。
展开安心递上来的信纸,霍雪宁快速地扫了一遍,便知道这是宋天忱特意告知她一切如计划的意思。即便是最初他并不太同意这个方式,但如今木已成舟,还是尽全力配合。
想到他,便又忍不住想起了他的腿……她嘴角的笑容收了收,看了眼旁边整理了一沓的医案经方。这些天里,宋天忱一直都没有停过和她一起研究腿伤的事,但是那日射箭场上的比试来者众多,她并没有机会看看现状。
而且自从这比试开始,老皇帝就没有打算让她找到出宫去见宋天忱的机会,因此他们才选择了互通密信这种方式。宋天忱的逸王府上有专门培养的私卫,做个传达信件的活儿还算可以 。
老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事实上,霍雪宁怀疑如果她真的强硬相逼,也许对方也是会答应给她直接和宋天忱赐婚。但一来她不想和老皇帝闹太僵,二来这比试其实不过是个借口,更多的无非是断了原男主的财运,再收归己用罢了。
收起手里的信件,霍雪宁面色自如地将其放到烛焰上烧了,这才看向一旁静立的安心:“第三试便是明日了吧?”
安心点点头。
“总算要结束了。”霍雪宁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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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试里还留存下来的人,与最初相比已然少了八、九成,但依旧还留有近十人。这些人大多是世族大家的弟子,除却宋天忱以外,只有一个曹景丰算是寒门出身。
不过经历过前两轮的比试,众人有些不太清楚今日的比试考核的是什么,只是他们被唤来了皇宫的御花园内等候。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便有内侍抬着软轿而来,宫女们随之而来,为首的两个上前掀开了轿帘,便有一双眼睛从里头望了出来。
“参见公主。”有人反应得很快,怔忪片刻就俯身行了个礼,其他人也陆续反应过来,一一拜过。
霍雪宁搭着落意的手出了轿,目光自宋天忱的腿上掠过,这才看向众人:“不必多礼。”
待到众人站定,她才抬手招来了另一边的安心,由其上前为众人宣布这第三试的结果。
“礼部尚书之子杨德才,户部侍郎之子张慕骄……”安心念到名字的人都诧异地看着她,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况,“翰林院修撰曹景丰。以上诸位,第三轮比试不通过。”
“这……这是何道理?”站在曹景丰旁边的一个子弟率先出了这个头,“我们来到此地还未曾比过什么,为何就已然出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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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72章
◎公主不出阁◎
对于此人的话, 在场的人里又不少表示了赞同:“是啊!我们才不过刚到此处,并未听见什么试题,又谈何不通过?”
不过除却这几个议论纷纷的, 一旁的曹景丰虽然也眉头紧锁,但去没有贸然开口。他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虽然说不太清,但总觉得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安心虽然说只是一个宫女, 但到底也是手握着公主所住庆兰阁大半个管事权的身份,面对这番质疑, 自然没有露出一丝怯意。
“诸位莫急,如果还有疑问,那便耐下心听听下面这些。”她微笑着,取出了一沓信笺,将上头的名字与行径一一念出。
“礼部尚书之子杨德才, 三日前曾在烟柳巷买下一名歌姬……”安心的声音每念过一个人的事迹, 便有人露出惊诧的神情。不仅是惊讶于对方为何知晓这些事, 更是对于这些内容就如此公之于众的意外。
直到曹景丰的名字也被念到, 他本就发黑的脸色彻底难以维持原有的平静,不过比起前面那些一掷千金的世家子弟, 他则是去京城闻名的春凤楼里喝了花酒。
“以上所统计的诸位行径,都是在招婿比试后所做的, ”霍雪宁眼见众人都面色难以平静, 这才施施然开了口,“既然选择来参加, 那便多数也该把本宫放在眼里。这第三轮比试从最初便已然开始, 诸位现在可还有什么疑问?”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不知如何作答。
“既然没有异议, 诸位念到名字的便请回吧。”霍雪宁抬了抬手,便有内侍上前为众人领路,显然就是逐客了。
曹景丰的脚步迟迟未动,直到有内侍来请,这才朝着并不看他的霍雪宁道:“敢问雪宁公主,既然早已做了这般周密的调查,为何还要将我等召来此处?”
霍雪宁轻轻瞥了他一眼:“曹大人是吧?当着大家的面宣读,只是觉得可以让人心知肚明落选的缘由罢了。”她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宋天忱,“像是逸王,便并无上述行径。”
曹景丰的目光在宋天忱的双腿上转了一圈,几乎忍不住想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咬着唇跟着内侍走了。
“看来他还挺不服气,”左右的侍从宫女们都退开了些,此地只剩下霍雪宁和宋天忱,倒是可以说说话了,“可见心气很高。”
宋天忱没说什么,只是朝她微笑:“如今,我可算是胜了?”
“是啊,”她挑了挑眉,弯下腰捏了捏他锦袍下的小腿,“最近恢复得怎么样了?”如今宋天忱拿下了比试,虽然还没有上报给老皇帝,但一切都基本没问题了,她同他表现得亲近也无所谓了。
宋天忱对她的动作倒是报以微笑:“痛触觉正在恢复,但肌肉的力量还需要练。”像是那些久卧在床的病人,即便是器官机能都还在,但肌肉因为长期不适用,还是会丧失其原本的力量。
而锻炼的过程则会一般比较缓慢,需要经过长时间的反复尝试,才可能一点一滴地恢复它的力道。他们合力做的努力只是尽量加快这种进程,但到底着急也是没有用的。
“有进步就好,接下来我应该可以陪着你了,”她站直身子,拍了拍裙衫,“父皇那儿应该已然知晓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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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老皇帝鼻腔里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动静,眼睛也顺着霍雪宁看向了旁边的宋天忱,“你们两个大动干戈就是为了今天?”
在老皇帝的视野里,大约只能看见霍雪宁是为了嫁给宋天忱才搞了这么一处,尤其是最后这第三轮比试,竟是采取这样的方式,真是闻所未闻。
霍雪宁自然不会说出真实意图,他这样想也没有什么问题,嘴上还是要否认的:“儿臣不知道父皇说什么。”
旁边的宋天忱自然还是沉默寡言的模样,倒是让老皇帝看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行了,朕知道了,”老皇帝摆摆手,“赐婚的圣旨等择个良辰吉日就宣,一切都会给你们安排妥当的。不过现在,朕想和逸王说几句。雪宁,你先回宫吧。”
霍雪宁闻言,同宋天忱对视一眼,后者安抚般地给了一个眼神,她便欣然答应了:“那儿臣先告退了。”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被雕刻精致的木门所覆盖,老皇帝这才站起身走到宋天忱面前,目光温和地问:“天忱,你可是认定她了?”
宋天忱听见他的称呼,抬起那双眼眸朝他确切地点了点头。
老皇帝见他依旧是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声:“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哄到雪宁的?看你这样连句诗都不太会吟给她的样子。”
没预料到老皇帝是想说这些闲话家常,宋天忱的表情动了动,沉默数息才道:“雪宁不喜欢听诗。”
“哦?”老皇帝倒是被他说得起了好奇心,“那她喜欢什么?”
宋天忱迟疑了片刻,脑海里闪过数个世界里霍雪宁的身影,才道:“她喜欢……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又是何意?”老皇帝语带不解。
宋天忱抿唇摇头,显然不打算多说。
不过老皇帝也没有对此太在意,事实上,自从他这个二儿子双腿受伤后,性情便变得越发孤僻,不善言语,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但关于宋天忱腿的事情,当初也医治过,都没有什么进展。
老皇帝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去开解这个孩子的心结,又或者说换做是他自己,也难以轻易解开吧。因而在宋天忱当初头一次主动向他提出赐婚一事时,他其实是很愿意答应的。
只是这个人选是霍雪宁,这便又引发了一些他的思虑。
霍雪宁的确是他当做亲生女儿一样来养大的,但毕竟不是亲骨肉,又或者说即便是亲骨肉,在皇家又能说明什么呢?他们两人之间的联合究竟是因为单纯的感情,还是别的其他,这些都曾经在老皇帝的脑海里反复被思考过。
然而到底还是多年的亲情让他软下心,同意了她提出的那个什么招婿比试,同意她绕一个大圈子,只为将自己名正言顺地嫁给天忱。
而天忱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却也会在思及雪宁时,露出他未曾见过的表情——老皇帝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坐回到了御座上。
“父皇知道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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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了么?陛下正式为逸王和雪宁公主赐婚了,就在一个月后。”京城最热闹的市集里,茶余饭后都有人将这件事拿出来讨论。如今的天宋民间氛围不错,还不至于让百姓不敢谈及皇家之事,这才有了许多口口相传的故事。
“雪宁公主?哦,我知道了,是霍大将军的女儿吧!”旁边吃茶的人也听到了这桌的议论,加入了其中。
“是啊!一晃眼,霍大将军都故去十多年了,他的女儿都要出嫁了!不过嫁给逸王,以后就是逸王妃,身份还是一样的尊贵啊。”
“难怪这逸王之前就成年了却没有娶妻,原来是在等青梅竹马的异姓公主啊?”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话语间满是艳羡,“那他可真是一个痴情人!”
“姑娘,你难道不知,逸王殿下他……哎,不过多少公主嫁过去是不会吃苦的,怎么也比嫁给那些什么世族大家的公子哥强。听说那些人在招婿比试期间还去狎.妓,真是过于放肆了。”一旁好心的大叔话说了一半又改了口,反倒是提起了公主招婿比试的事。
当日的第三轮比试虽然说是在皇宫内宣布的结果,但到底人来人往耳目众多,再加上背后有人有意散播,这便导致全京城乃至附近的几个大城池都听到了相关的流言。
说是那些人看着文书武艺都算不错,却实打实地没把迎娶公主这事儿放在眼里,因此这也是他们被淘汰的原因。而民间流传自然又会添油加醋弄上些邻里的口口相传,到最后便更是成了笑柄一般的存在。
曹景丰也成为了人们提及的人物之一。比起那些背靠大家族的子弟,寒门出身的他本来在民间颇有良名,至少大家提起状元郎,都会是艳羡的语气。
可如今却又有不同,至少在他被流言所扰之后,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想跟他攀个亲事的家族也都有些偃旗息鼓了。这些人家的女儿虽然不是皇家公主那样的金枝玉叶,却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但一个喜好喝花酒的人,即便是背地里大有人不在意,但至少表面上得拿出一些姿态来,以表示对皇室公主的恭敬。因而失去了成为驸马捷径的曹景丰发现,这下连那些备选都几乎没了。
他窝在书房里发了一通脾气,但显然公主和逸王被赐婚一事已然木已成舟,不可变更了。而他在睿王那里显然也讨不着好处,几次三番的失败,不说睿王如何看他,便是他那高傲的自尊心也都受不住那点言语挤兑。
不过曹景丰好歹还是稳住了情绪,冷静了许久,才重新整理了思路。不管如何,他未来的仕途还是要依靠着睿王来走。皇帝已然不再年轻,那么搭上线的睿王,便是他唯一的选择了。
他的脑中忽然想起那日在行宫中,随着其他的参试者离开时瞥的那一眼——那时的行宫里正开着极盛的花,他又仅仅是一瞬的目光,因此并没有能看得清楚。
但若是仔细回忆,却还能依稀记得那条路边站着的几个人,似乎便是逸王和那位北凉来的皇子厉。因着北凉人的发色与天宋人稍有差异,会更浅淡一些,这倒是帮助了曹景丰分辨。
想起曾经与那北凉皇子在春凤楼相遇的事,曹景丰咬了咬牙,站起身向着外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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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问北凉皇子最近有没有来我们这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鸨母露出了一点狡黠的笑容,“曹状元,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不太好回答啊。我们春凤楼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客人,我这记性又……”说着便抚了抚额头。
曹景丰哪里听不懂她的暗示,只能咬着牙从腰带里取出了一袋碎银:“如此,可能想起来了?”这种风月之地的人最是见多识广,因此也消息灵通。他没有别的消息来源途径,只能选择这种方式。
鸨母灵活地从他手里接过那钱袋,顺手掂量了两下,便笑呵呵地收进了怀里:“这般我便有些印象了……那位皇子是头发颜色发红的那位吧?他昨日还在我们这儿听了一会儿小曲,点了一桌酒菜。说是过两天便要回去北凉了,这两天玩个尽兴也好,大约今日还会前来。”
曹景丰得了信息,转身便走,倒是没瞧见鸨母眼里一闪而过的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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