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纾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
昨晚她被慕容澈找到后,不知为何,他并没有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但,她心里明白,他不可能一直不问。
盛纾稳了稳心神,把自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我本来想在歇脚的院落外等佩兰的,可是无意中又看到一个黑影闪过,我心里害怕,慌不择路,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渡口去了。那人应该就是来追我的,我上船离开后,见他在渡口站了一会儿。幸好他没再追来,否则,我只怕是见不到殿下了。”
说到最后,盛纾呜咽一声,靠在慕容澈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慕容澈神色一顿,这番话漏洞太多,他知道盛纾没有完全说实话。
南诏把她培养成细作,绝不会只教她魅惑男人,基本的防身之术她是会的。
她毕竟已经恢复了记忆,碰到危险肯定会反击。
那人在渡口掉落的令牌,只怕就是和盛纾纠缠之时,无意间落下的。
对这漏洞百出的话,慕容澈自不会拆穿,他问道:“那纾儿看清他的模样了吗?”
盛纾摇头,“没有。”
这倒是实话,那人蒙了面,她捏着银针反身刺入他面门时,也并未看到他的样子。
盛纾暗忖,看来她离开后不久,那人便苏醒过来逃走了,否则只怕是要被慕容澈给逮住了。
“殿下,”盛纾试探着问他,“到底是谁要害我呀?”
慕容澈面色转冷。
盛纾既问了,他也不打算瞒着她。
“和佩兰交手那人,是乐康长公主派去的。但在酒里下东西的人,未必是她。”
盛纾若有所思。
她昨夜躲在假山里时便想过,到底是同一个人派了两拨人来对付她,还是那两人其实是不同的人派来的。
如今看来,应当是不同的人派来的。
毕竟据佩兰说,和她交手那人出手就是杀招,丝毫没有留情。
而昨夜渡口那男子,却并没有要取人性命的意思。
盛纾这般想着,面上却露出慌张惶恐之色,“也就是说,昨晚想害我的,不止一个人?”
见她如此紧张,慕容澈一凛。
他想起盛纾前世被人害死在东宫,心里对乐康长公主等人的恨意又上了一层楼。
“纾儿别担心,这行宫守卫不比皇宫,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你放心,害了你的人,我绝不会轻饶。”
“可,”盛纾有些迟疑,“可乐康长公主是殿下的嫡亲姑母啊。”
慕容澈轻哂,又凑到她细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在害了你后还能全身而退。”
他自有回敬乐康长公主的法子,但眼下他暂无对盛纾言明的打算。
“纾儿还未梳妆吧?”
他生硬地转了话题。
盛纾本来也并没有把他那句话当真,闻言便点了点头,“刚要梳妆,殿下就回来了。”
“看来是我耽误事了。”
言罢,慕容澈牵着盛纾往外走去,然后让她坐在铜镜前。
他执起案上的螺子黛,端详了盛纾的眉眼片刻,便抬手往她的蛾眉而去。
盛纾惊得往后仰,“殿下要做什么?”
慕容澈一脸坦然,“当然是要给你画眉。”
盛纾有些一言难尽,慕容澈和他手上的螺子黛怎么看怎么违和。
这人昨夜替她擦鞋,今儿又要替她画眉,若不是两人日日都在一起,她都要以为这是个假的慕容澈了。
盛纾颇为不自在地把螺子黛从慕容澈手里夺了下来,而后撅着嘴道:“殿下还是省省力气吧,你哪会画眉?回头给我画丑了,我可怎么出门?”
“一回生二回熟。再说了,纾儿如此貌美,怎么画都不会丑。”
盛纾:……
不管慕容澈怎么说,盛纾就是不肯让他画眉。慕容澈最后只得妥协,将目光放在了口脂上。
“不画眉,那就涂口脂吧。”
言罢,他不待盛纾反对,打开口脂盒子,用指腹沾了点口脂,径直往盛纾的唇上抹去。
他的手指在盛纾唇上游走。
随着口脂的铺匀,一抹桂花香味在两人中间散开。
“怎么有桂花味?”
盛纾瞥了眼那口脂盒子,随口道:“唔,做口脂的时候加了桂花吧。”
慕容澈替她擦去嘴角多余的口脂,一本正经地说道:“下次让她们多做几种味道,我都尝尝。”
盛纾:……
她眼前这个慕容澈,是被登徒子附身了吧?
……
随后的两日格外风平浪静,盛纾日日待在延薰山馆,也并未听说乐康长公主那边有什么动静。
看来,慕容澈那日说的话,果真只是说说罢了。
这日,盛蕴珠如前两日般来延薰山馆找她。
两人闲话片刻后,盛蕴珠神神秘秘地说道:“盛姐姐,我来之前听说,陛下要把舞阳县主赐给宁王殿下做侧妃了。”
盛纾:“啊?”
作者有话说:
马上要回京啦,狗太子的火葬场就要开始啦!
亲妈兴奋搓手中~
◎最新评论:
【宁王妃和这个县主同处一个宅院,斗起来一定很有意思,太子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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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28章 、荒谬
◎盛氏是儿臣心爱之人◎
赵嘉惠可是乐康长公主的心尖尖、眼珠子,皇帝对这个外甥女一向也是疼爱有加的,怎么会让她给慕容润做妾?
再说了,赵嘉惠可是一心念着做太子妃呢。盛纾不信皇帝会不清楚赵嘉惠的心思。
“妹妹莫不是听错了吧?”
盛纾怎么想,也想不通。
盛蕴珠忙道:“肯定没听错,这是我在祖母房外偷听到的,就是不知祖母是从何得知的,这外面也没听到风声。”
盛纾暗忖,盛老夫人可不是会信口雌黄之人,她既然这般说了,想来是确有其事了。
“那妹妹可知其中的缘由?”
盛蕴珠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盛纾望着平静的镜湖,蓦地想起了慕容澈那日说过的话——
他说任何伤害过她的人,都别想全身而退。
片刻之前,她还觉得这话是慕容澈随口哄她的,可这会儿,她却有种强烈的感觉——
如果赵嘉惠真的要做慕容润的侧妃,这事儿只怕少不了慕容澈的手笔。
…
万壑松风的正殿,平日里跋扈高傲的乐康长公主,眼下正如市井泼妇般与慕容祈不依不饶。
“皇兄,惠儿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待她也如亲生女儿般疼爱,怎能真的让她去做妾?!怎能如此折辱她?”
乐康长公主与慕容祈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两人幼时丧母,相互扶持着长大,彼此情意深厚。
往常乐康长公主嚣张跋扈、肆意妄为,慕容祈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也纵得她越发胆大妄为。
他阖目坐在上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那你说怎么办?她与老二昨夜纠缠不休,又被梁国公太夫人并另几个命妇撞见了,若是不做老二的侧妃,你还想把她许给谁?”
慕容祈自认为已经很替赵嘉惠考虑了。
大周虽民风开化,但赵嘉惠和慕容润衣衫半褪、搂搂抱抱,还被那么些人撞见,此事无论如何也无法遮掩。
他昨晚当着那几个命妇的面,让赵嘉惠入宁王府做侧妃,已经是全了她的脸面了。
乐康长公主痛哭起来,埋怨道:“皇兄昨晚就应该封了那些人的口!我的惠儿一旦入了宁王府,难不成外头那些人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吗?”
慕容祈闻言,掀开眼皮看了乐康长公主一眼,那眸子里却已然不复往日的温情。
“封她们的口?你告诉我怎么封?是用帝王的威严去震慑,还是直接灭口?”
乐康长公主就是再狂妄,也知道那几个命妇身份贵重,不可能灭她们的口。
她嗫嚅着道:“皇兄是天子,您下令不准外传,她们必不敢不遵天子之令的。”
慕容祈闭了闭眼,叹道:“此事我应不了你。但你若真的这么不想舞阳入宁王府,那我也不勉强。”
乐康长公主面上一喜,止住了哭声,“皇兄所言当真?”
“嗯,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操心去吧。昨夜的话不算数了,你自行替她择婿。”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话,乐康长公主还会猜测对方是不是有什么言外之意。
但慕容祈往日太过纵容她,她也只当他这是又一次对她妥协了。
乐康长公主擦了擦眼泪,说道:“皇兄也知道,惠儿打小就喜欢跟在太子身后,长大了更是非太子不嫁。太子人品贵重,若惠儿真能得此归宿,我也可安心了。”
慕容祈平静地看着她,淡淡地问道:“说完了?”
乐康长公主点点头,“之前我也和皇兄提过此事,皇兄都说惠儿还小,不宜太早谈婚论嫁,可她如今也年满十六了。皇兄,您看?”
慕容祈冷笑,“你还真敢想。”
慕容澈的正妻,以后是要母仪天下的。慕容祈就是再疼爱赵嘉惠,也知道以赵嘉惠的性子,担不起这一国之母。
以往乐康长公主提及此事时,慕容祈不好下妹妹的脸面,每次都含糊过去了。
可他没想到,那赵嘉惠都和慕容润不清不白了,他这妹妹还能厚着脸皮在他跟前提起此事。
简直荒谬至极!
乐康长公主也知道这会儿说这话不合时宜,但她一想到赵嘉惠这会儿还在哭闹不休,就心疼得要命。
这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如愿以偿。
“皇兄,”乐康长公主咬了咬牙,哀求道:“惠儿与她二表兄也并未发生什么,如果皇兄觉得她不宜再做太子妃,让她做侧妃也是可以的。”
慕容祈叹气,开始后悔这些年他对乐康长公主毫无底线的纵容。
他道:“侧妃?你刚才不是说,让舞阳做妾,是折辱她吗?怎么这会儿又肯了?”
慕容祈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但乐康长公主却心尖儿一颤,知道自己这是说错话了。
太子和宁王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对皇帝来说,两个都是儿子,她这么明目张胆地嫌弃宁王,皇帝不可能高兴。
乐康长公主的心沉了沉,赶紧给自己找补:“皇兄,我的意思是,惠儿毕竟爱慕太子,与宁王到底不同。”
“她都与老二搂抱在一处了,你还说她爱慕太子?”
乐康长公主赶紧喊冤,“皇兄,此事定然不简单,惠儿一向懂事,怎么可能做那等孟浪之举?”
慕容祈那双略显老态的眼睛盯着乐康长公主,直看得她背脊发凉。
“你要是觉得此事有异,自去查实。但在这之前,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把舞阳送进宁王府做侧妃,要么自己给她选个人家嫁了。”
言下之意就是,赵嘉惠不可能入东宫。
乐康长公主面色颓唐,往日艳丽的脸庞显出几许灰白。
“皇兄…”
她还欲再说,却被慕容祈抬手打断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乏了,你先回去吧。”
乐康长公主张了张嘴,见慕容祈已疲惫地阖目靠在椅背上了,只得咬唇福了福,而后退出了殿中。
等她走后,慕容祈蓦地睁开双眼。
他唤来自己的内侍总管高群,“去把太子给我叫来。”
高群躬身应是。
慕容澈本就在偏殿替慕容祈批折子,没多会儿便跟着高群一起到了正殿内。
慕容祈见他来了,遂命殿内伺候的人都先退下。
“舞阳和老二的事,是你的手笔吧?”
慕容祈看似是在问话,实则已然确定此事就是慕容澈干的。
慕容澈心知他父皇的眼线到处都是,不管行宫发生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父皇。
他坦然承认,“什么都瞒不过父皇。”
慕容祈见他一脸“就是我干的”的样子,怒极反笑,“那可是你亲表妹!你姑母方才在我这里好一番哭闹。就为了盛氏,你就对舞阳下手,我看你是被美色迷昏了头。”
慕容祈本就因为盛纾是南诏原本送来的朝瑰公主,而对她十分不满,且怀疑过慕容澈的居心,这会儿更是把慕容澈的行为都归咎于盛纾。
慕容澈神色一顿,正色道:“父皇既然知道与盛氏有关,那想来不会不知道皇姐设宴那晚,姑母做了什么。”
慕容祈当然知道,他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姑母任性惯了。况盛氏不是好端端的?你又何须对舞阳出手?”
于慕容祈而言,十个盛纾也比不上一个乐康长公主。
别说盛纾毫发无损,就算乐康长公主真的得逞了,慕容祈也只会训诫她一二。
慕容澈暗自哂笑,就因为没有酿成惨剧,图谋不轨之人便能得到原谅,这是什么道理?
更何况乐康长公主不仅仅是图谋不轨,她已然做了害人之事。
慕容澈心中不屑,面上却仍是一派肃色,“父皇,此事虽因盛氏而起,但儿臣行此事,并非全然为了她。”
慕容祈冷笑,“那你倒是说说,还为了什么?”
“因为姑母的手伸得太长了。儿臣身为储君,太子妃的人选自有父皇过问。但姑母一再僭越,甚至因儿臣宠爱盛氏,便对盛氏下杀手。儿臣若再隐忍下去,如何担得起这大周的储君?但若是逆了姑母的意,依她的性子,只怕就要效仿前朝的阳阿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