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只娶她一个吗?”
谢琊大声嘶吼, 眼眶通红,他的手背在滴血,好像这样就能掩饰心底的脆弱和失去亲人的疼痛。
谢蕴不止是顾家的夫人,顾铭的妻子,她还是谢琊敬爱的长姐,是寒洲的母亲,是谢家人珍爱的女儿,是当世出色的医修。
她曾救过那么多病人。
谢琊想不明白,为何行善的人落得这样的下场,他推开顾铭,走到床前,弯腰把一身素白的姐姐抱起,低语道:“我带你回家。”
顾铭终于有了反应,他满脸血污,扑通一声重重跪在谢琊面前,扯着亡妻的衣袖道:“求你了,把她还给我。”
谢琊最恨迟来的深情,他冷声道:“顾铭,你知道我阿姐的身体为什么会越来越差吗?”
“是因为你。”
当年顾家的嫡长子侥幸从秘境历练中逃脱,却损了灵根永失道心,是谢蕴不惜用性命炼药,才让顾铭有重新握剑的可能。
是她燃烧自己的生命,甘愿红颜薄命,只为了赠给顾铭一场成全。
而你,竟然怀疑她的忠贞。
轻视她的爱。
谢琊一脚踢开顾铭,在漫天飞雪中,送他的姐姐回家。
顾铭望着他们的背影,心头血涌至唇边,竟生生痛晕过去。
与此同时,他体内好像有什么封印在破解,脑海里涌现出许多回忆。
都是年少时的风景。
芦苇荡,一叶轻舟,夕阳下的姑娘,刻在他心头的笑颜。
原来,顾铭不是见不得姑娘家笑,而是怕谢蕴冲他露出小虎牙。
她一笑,他的道心就乱了。
顾铭想起了在江南小镇的旧事,想起了微雨天气里撑伞来道观寻他的谢蕴,想起了萤火明亮的夏夜她无意识靠在他肩头入睡,也想起了上元节他系在她手腕上的发带。
他还给她做了一盏灯,提字是“平安”,如今想来分外可笑。
那些被尘封的爱意悉数涌上心头,顾铭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恨。
他竟然相信谢蕴爱着别人。
他竟然嫉妒自己。
甚至因为这份妒意,他默许了表妹的布局,想看看谢蕴是否心里有他,是否介意他另娶。
想看她会不会为他抢亲。
婚宴那天,顾铭等了很久。
他未穿喜袍,未宴请宾客,只请了人奏乐,放鞭炮,弄得声势浩荡想引谢蕴过来,想让她对他服个软,只要她说喜欢他,哪怕她心里还有别人,顾铭也可以容忍。
可他忘了,谢姑娘是和顾公子一样要强一样嘴硬的人。
即便是爱一个人,也可以藏得很深,让被爱的人察觉不到。
就像谢蕴瞒着顾铭炼药,她从不提自己的身体状况。
顾铭也很别扭。
他一边放出假成亲的消息想请君入局,一边又解决了表妹这个祸患,他没有被外人离间,他的心结始终是那个叫长隐的道士。
他只想知道谢蕴的心意。
顾铭和她冷战,其实是想夫人来哄哄自己,来对他示好,可那就不是谢蕴了。
顾铭也是如此,谁也不肯先低头。
因为他的任性,他错过了谢蕴最后一面,直到她死都没能说出那句我爱你。
顾铭所有的爱意,都藏在风中,藏在谢蕴看不到的身后。
谢蕴是医者,哪怕做了顾夫人也时常去险境采药,顾铭没有阻拦妻子,也并不觉得女子就该困在后宅相夫教子。
他只是悄悄守护在谢蕴身后,在她遇险时幻化出分i身,以其他模样对妻子施以援手。
顾铭的修为在炼虚期,境界已到元神出窍,能有无数分i身。
他哪怕关心谢蕴,救了谢蕴,也不肯承认是自己出于爱意。
不知是哪位前辈说过,修无情道的人有朝一日动心的话,谈起恋爱来格外扭捏。
他们本能地觉得爱意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