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众弟子无力抵抗,只好派展红袖来找他们的定心骨。
晏宁听后,与屏风后的谢琊对视一望,同时想到了末世的行尸。
她提起靠在圈椅边的唐刀,同展红袖道:“祖师爷多有不便,我同你去。”
晏宁担心谢琊,怕他返老还童,不宜出战。
谢寒洲见状,也没多言,他提步出门,把晏宁留在房内,拔剑道:“师父,我正想试试剑锋,你照顾好我舅舅。”
少年转身,义无反顾,高高的马尾轻轻晃起,消失在谢琊的余光,他到底是有些担心的,可转念一想,自己在谢寒洲这个年纪,早就和他父亲顾铭一起镇压穷奇了。
他也不可能护着外甥一辈子。
谢琊看着晏宁:“我不要紧,如果你担心你哥哥,就去永宁村看看他。”
魔修泛滥,凡人遭殃,晏然还跛着脚,行动更加不便。
晏宁想了想,点头,她推开门,在离开前又转身到谢琊面前,弯下腰,轻轻抱了他一下。
“等我回来。”
……
晏宅和往日一般寂静,夏夜蝉鸣,炊烟袅袅升起。
晏宁到时,晏然正端着刚出笼的烧麦给门口值班的弟子当宵夜,他们是七杀门的佼佼者,奉祖师爷之名过来看护晏然。
谢琊不是神明,也有私心。
他再次为晏宁破例。
明明自己还在走火入魔,却早就替她筹谋好了一切,还骗她过来和哥哥见面。
晏然看见妹妹时,手中的托盘摔落,幸好晏宁瞬移,稳稳接住了热气腾腾的那碟烧麦。
她小时候最喜欢吃哥哥做的烧麦了,晏宁拿起一个塞到嘴里,朝苍老的男人笑道:“阿兄。”
“我是宁宁。”
她笑起来还和从前一样,眼眉弯弯恰似月牙,很有感染力,然而晏然的眼眶还是红了,他用袖子去抹眼角的泪,泣不成声。
晏然从没奢望过这声阿兄。
能在入土之前再见妹妹已经是上天恩赐,他压抑着哭腔,哽咽道:“平安就好,回来就好。”
晏然情绪激动,险些站不稳。
晏宁主动伸手搀扶着兄长,这仿佛给了晏然莫大的勇气,他就像个孩子一样,领着晏宁在晏宅里里外外晃悠,院子里有给妹妹的秋千,最好的那间坐北朝南的闺房是留给妹妹的……
哪怕十年未见,晏然的家里也一直留存着晏宁的一席之地。
他还把全部的积蓄偷偷塞给了谢琊,盼着修士大人对她妹妹好一些,只是谢琊没有隐瞒,如实告诉了晏宁。
晏宁也因此彻底释怀了。
她的阿兄还像从前一样,小心翼翼待她好,以往晏然要是挣了工钱,是一定要给晏宁买东西的,他自己舍不得,对妹妹却很大方。
他好像一直没变。
只是岁月无情,压弯了他的脊梁,风霜残忍,吹皱了他的面容,也让晏然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褶皱格外分明。
他老实,内敛,又腼腆心善。
晏宁把晏然的积蓄悄悄塞回哥哥的枕头下,而后同他道别,因为晏然说,最近李大人来过,他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李大人,李恪。
他官拜首辅,公务繁忙,按照惯例往年这个时候他早就回京了,的确很反常。
晏宁又想起前不久李大人来周氏茶楼见她,言语虽委婉,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希望她能尽快离开清河镇。
她当时没有多想,以为是李恪寿数将尽,不想让曾经的朋友看着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修士永葆青春,在凡人面前的确残忍,晏宁叹息一声,趁着夜色赶到李宅,想悄悄查探一番。她先前也来过这座府邸,但和此刻截然不同。
魔气氤氲散开,似浓重的黑烟盘桓在院落上空,遮天蔽月,甚至透着隐隐的血腥气。
晏宁心道不好,她施了法诀为自己凝成水色结界,又瞬移到魔气最浓的地方,这里是暗室,更加森冷如冰,关押着李恪的嫡姐。
晏宁想过无数次关于李静的下场,但和眼前所见相比还是不值一提。
曾经对她作恶的女人被锁在樊笼里,形销骨立,血肉单薄,皮肤透着不见天日的白,面容松弛下垂,眼瞳黯淡无光,她透着疯癫,已不能称之为人。
晏宁垂眼,不忍心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