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关心则乱。”
晏宁冷静下来,她接过梨花,微红的眼睛低垂:“我知道,只是他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什么都一个人扛着。”
“总是他来帮我,我也想帮到他。”
谢寒洲扬唇笑道:“师父你守着清河镇,不就是在帮他吗?”
“你放心,借用门中弟子的话来说,祖师爷自然是不败之神。”
“你可以永远相信谢琊。”
晏宁点头,“好。”
*
清河镇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第二天破晓,城外就传来号角之声,晏宁随谢寒洲登上城楼,也看到了孤身一人击鼓的李大人。
他的魔气被净化,手背上几可见骨的伤开始愈合,只是脸颊依旧清瘦,气色苍白单薄,但李恪击鼓时脊背挺直,绯红的官袍背对着城楼后方望不到底的魔修。
魔修统一披着玄色斗篷,黑云压城那般,他们骑马兵临城下,来势汹汹,似乎非要踏平这里不可。
按理说修士与凡人一向和睦共处,互不相干,不仅李恪不明白魔君的意思,晏宁和谢寒洲也不懂。
但大家都做好了迎敌的准备,哪怕实力悬殊,晏宁垂眼往下看,修士目力超群,她能清楚地看到阎焰,跟在魔君云漠身侧。
晏宁的手轻扣在城墙上,她早就想过这一天,想过再见到二徒弟的时候彼此会面目全非,却还是不想同阎焰兵刃相见。
又或者说,她不想看见血流成河,不想伏尸百万,生灵涂炭。
谢寒洲看出了晏宁的顾忌,他扬了扬手,城楼后方刹那间出现无数御剑飞行的正道修士,他们凌空而立,既有谢氏弟子,也有从冰原赶来的顾氏门生。
人数之众,不输魔修。
晏宁往后望去,御剑的修士密密麻麻,像给清河镇织了一张刀枪不入的网。
大战一触即发。
正与邪只隔着不算厚重的一堵老旧城墙,而城中的百姓,谁也经不起修士的摧残。
话虽老套,但的确是“修士打架,凡人遭殃”。
晏宁回头,继续去看阎焰,她听谢寒洲说了,她的二徒弟如今已是魔域的少主,仅在魔君之下。
阎焰也早就今非昔比。
他骑着高大的白马,斗篷下的红衣鲜艳如枫,察觉到晏宁的目光后,阎焰抬手揭下兜帽,仰起头,露出那张足够惊艳四方的面容。
少年的桃花眼里还是带着笑,却显得很冷,让晏宁觉得陌生。
他好像在刻意回避她。
可即便如此,还是没能逃过他小外公云漠的眼睛,魔君打量了晏宁几眼,而后对身旁的少年说:
“阿焰,那就是你的意中人吗?”
云漠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阎焰能听见,他的瞳孔微微放大,手指攥紧缰绳,强撑镇定道:“您看错了。”
魔君低笑一声:“我又不会对她做什么,放轻松。不过,我还真是低估了谢琊,想攻下清河镇恐怕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阎焰松开手指,问道:“那您有没有想过……退兵?”
云漠寒声道:“凭什么?”
“你忘了你母亲当年在清河镇,在永宁村受的委屈吗?”
“她只是杀了一个叛逃的魔修,却成了那群愚民口中的罪人,他们难道不该死吗?”
就因为一个伪装成村民的魔修,云姒到死都没能吃上一口桂花糖。
云漠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原谅这些百姓,他要他们和他一样痛。
阎焰抿唇,他想说百姓愚昧,分不清村民和魔修是人之常情,就连阎焰自己有时也分不清正道修士和魔修,归根结底都是人。
人与人之间也没有那样界限分明。
可阎焰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很难改变固执己见的小外公,也明白如果没有这些恨意,失去云姒的云漠早就活不下去了。
阎焰最终说道:“小外公,你有没有想过,跟在你身后的魔修也有家人,也有放不下的牵挂。”
为什么要用无辜之人的鲜血来清算当年的仇恨?
同样的,那些正道修士也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