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的脸颊又热了起来,她昨夜好像大逆不道,还抓着祖师爷的手不放当自己的枕头。
她真的是嫌命长啊。
晏宁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放在窗台上的书卷,晨风渐起,书页被掀开,正好停在晏宁折角的那一页,里面夹了张笺纸。
晏宁试图隔空取物。
然而她修为不够,哪怕手指都挽出花了那本书也纹丝不动。
反观谢琊,云淡风轻的,只用微微动动手指,就把万物掌握在手上,如探囊取物。
晏宁只好收起捏诀的花招。
侮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她没必要自取其辱跟谢琊比。
晏宁老老实实起身,没再逞强,其实她也是能隔空取物的,不过仅限于自己长期使用的刀剑,作为武器,通过修炼产生共鸣。
拿到书卷后,晏宁去看笺纸,上面的字迹并不好看,跟她捡的那本手札还有些相似,都是一脉相承的狗爬式字体,但很明显,笺纸上的字迹大有进步。
这是谢琊偷偷练字的功劳。
祖师爷的日常生活简单,除了打坐入定,练剑布阵就是研究诸如摄灵玉之类的法器,他一个人闭关的时候也无需一日三餐,空闲的时候就会在宣纸上练大字。
每练半个时辰,就要奖励自己一块桂花糖,甜意压过练字的辛苦,谢琊也慢慢写好了晏宁的名字。
他从前觉得字迹并不重要,所以未花心思,就像技艺高超的医者,反而以一手潦草行书为骄傲,人一但达到某种高度,就无需在意这种细节。
哪怕谢琊的字再难看,也会有人中规中矩把他的手稿誊抄下来,再印刷成册,以标准的楷体。
谢琊觉得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然而重遇晏宁后,他又想多花一些时间在这些小事上,停下来去感受生活,感受和她一起度过的日升月落,他想让晏宁知道他的珍视,想为她写好每一个名字。
一如这张笺纸上,写得最端正最漂亮的两个字就是晏宁。
“晏宁,我是摆设吗?有问题不懂,问我。问我知道吗?”
晏宁轻声读出谢琊的留言,是祖师爷傲娇的风格,下方却附上了详细的解答过程。
他说着最狠的话,又做着最全面的解析,生怕她学不会。
晏宁轻提唇角,漾出如水的笑容,谁能拒绝这样的谢琊呢?
他明明对你好,又拧巴着不想让你觉得他好,用着最霸道的语气,不想让她有一点负担。
他们谢家男人都这样吗?
晏宁把笺纸收好,打算回不知春的小竹楼,顺便看看谢寒洲的情伤好没好。
他那冤种大徒弟也是嘴硬心软,如今看来是谢琊手把手教的。
能教出谢寒洲这样的大外甥,没让他走歪,也没让他沉溺在泼天富贵中,足可见谢琊骨子里的清正。
他是真的很好很好。
好到让她心生自卑,让她觉得……应该是更好的人才能配得上谢琊,才能有幸与他共白头。
可一想到他要与旁人共白头,她的心就隐隐作痛,这种疼痛好像贯彻前世今生,强烈到让她额心的元贞印都浮现出来。
这是谢不臣施加在晏宁身上的禁锢,一旦她动心就会破解,而元贞印凭空浮现,已经是晏宁红鸾星动的征兆了。
她动了心。
又拼命克制着。
怕对不起原身,也怕配不上谢琊。
晏宁轻捂着心口,这可能就是报应吧,她让谢寒洲吃了爱情的苦,自己也不能免俗,一方面成为别人的劫难,一方面自己也在渡劫。
晏宁越是能感同身受,越是觉得对不起谢寒洲,她回到不知春,打算做几道大徒弟最喜欢的菜,却发现谢寒洲的房间已经人去楼空。
他来的时候孑然一身,拜她为师也是单膝下跪,不耐烦地敬茶走完流程,只盯着晏宁那柄唐刀。
算起来,所谓的师徒情谊一向淡薄,只是共同走过了一段年岁,有了些相知相交。
但这世上没人会一直等你。
晏宁放下托盘,菜色已凉,她反而松了口气,有些话说破了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谢寒洲虽然走得悄无声息,却是考虑到晏宁的感受,他自己脸皮厚没关系,就怕晏宁觉得尴尬。
还不如不见。
晏宁走到床边,也如愿在枕头下翻到一封留给她的书信。
寥寥数字,潇洒狂妄。
——师父,我回去当大少爷继承家业了,有缘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