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轻提衣摆坐下, 却迟迟不肯饮, 只是看着谢琊的眼睛, 好像怎么也看不腻。
灯影朦胧,谢琊脸颊薄红,他轻咳一声道:“我脸上有东西?”
晏宁:有点好看。
她摇摇头, 指了指贴在阁楼门口的戒规:藏卷峰不得带酒入内。
因为此地多珍稀古籍, 纸质的东西若遇明火很容易烧成灰烬,酒又是烈性的助燃物。
这规矩还是谢琊自己定下的。
晏宁撇撇嘴, 轻声道:“祖师爷是想诱我犯错, 然而当场抓获我吗?”
谢琊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他抬袖斟酒, 浅抿一口后道:“我已破戒,罚不了你了。”
丝丝缕缕的酒香传来,晏宁吸了吸鼻子,“我付不起酒钱。”
谢琊微愣,随即抬起手,露出宽袖下白皙精致的腕骨,他转了转手腕上的五彩绳,“你早就付过了。”
这是端午那日晏宁给小徒弟系上的,按理说谢琊戴着会小,可他发现这编织的彩绳能够伸缩,也许在那个时候,晏宁就知道三丫就是谢琊了。
她大智若愚,不是那种可以轻易糊弄过去的姑娘。
谢琊想起在小竹楼的点滴,被晏宁抱,被她捏脸,牵牵小手,那寻常的举动也变得撩人,他忽然生起燥热,哪怕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的的确确,被徒孙玩弄了。
谢琊盯着晏宁的眼睛,她喝了一些酒,染了梨花香气,眸光也似浸润在春水里,眼尾带着浅浅绯色,无声也动人。
谢琊抬手,想轻抚她的眉眼,晏宁虽有醉意,却还是抱着酒坛躲开了,她嗓音微哑:“祖师爷,使不得。”
她不好的。
谢琊克制着收回指尖,他想告诉她:虽无倾城色,却能倾我心。可话到嘴边生生压下,到底是怕唐突了佳人,也怕经历过谢不臣压迫的姑娘会排斥这种接触。
他得等晏宁慢慢走出来。
等她愿意对他敞开心扉,也许一年,十年,他都愿意等。
窗外小风习习,晏宁今日多饮了一些酒,她拍了拍发热的脸颊想去透气,起身时她步伐微乱,差点撞到书案,谢琊扶住了她的小臂。
“不可逞强。”
祖师爷的话一贯不好听,却温柔的把她送回原位,又拂袖开窗,用灵气表演了隔空取物。
晏宁睁大了眼睛,她有样学样,凝聚灵力于指尖,却无法操控实物,连小脸都皱了起来。
醉酒后的少女有别样的可爱,她大概是太信任谢琊了,所以敢在他面前一杯接一杯消愁。
她真的挺愁的。
因为她发现自己动了心,可她是穿书来的,她怎么能喜欢原身也喜欢的人,怎么能抢姐妹的男人。
晏宁微微蹙眉,更何况,七杀门上下都以为她是凌华仙君捡来的炉鼎,认定她是谢不臣的枕边人,她这样的身份,只会给谢琊带来麻烦和非议。
她怎么能害他?
又怎么敢把他拉下神坛。
晏宁连连叹息,喜欢可以是一己私欲,只满足自己,但太喜欢就会变得克制,患得患失。
她把下巴轻靠在酒坛上,眨了眨水光莹莹的眼睛,同谢琊道:“我不要你朝我而来,现在的我只会是你的污点和破绽。”
她要谢琊明月高悬,而非与她同流合污,毁了他的地位和声望。
她不要他纡尊降贵来喜欢她,她要努力挣脱泥沼,与他比肩。
晏宁朝他扬了扬唇角,她眼神涣散,迷迷糊糊要昏睡过去,在她的脑袋要磕到书案上时,谢琊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颊,让她缓缓下落,垫着他的掌心安睡。
谢琊熄灭了阁楼的灯盏。
他在夜色中回答她:“你不是我的污点和破绽。”
你是我的月亮和玫瑰。
是我的求而不得,辗转反侧。
*
晨光熹微,雀鸣山间。
晏宁被叽叽喳喳的声音闹醒,她揉了揉刺痛的额头,谢琊已经不在了,酒坛也被带走,只有她袖子上留了一段清浅的梨花香。
是谢琊身上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