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多吓她几次。
舒夭绍:“次奥——”不行,不能在孩子面前爆粗口。
她是完全不知道毛泰九的脑子里在想什么,要是知道了,估计不仅会爆粗口,还会直接上手掐死这孩子。
“你要气死我吗!?你大半夜不睡觉你到底在闹什么!”舒夭绍就差把这孩子抓起来疯狂摇晃了。
这孩子脑回路是不是不一样啊?舒夭绍原本还打算通过日常的朝夕相处,潜移默化地影响他,至少能影响一点是一点,让他偏离一下原剧情,结果现在看来,这家伙是没受到她的影响,反而是她自己被他吓了个半死。
“我做噩梦了……”毛泰九轻轻地说。
舒夭绍一愣:“什么?”即使还没反应过来,却也感觉怒火仿佛瞬间被浇灭。
毛泰九动了动,抬头凑近了舒夭绍一点,小声地说:“qieninnamemusoaiyo.”
声音似乎还有些委屈。
舒夭绍又是一愣,经过那么多天的相处,她已经大致能听懂一些简单的韩语了,比如刚刚毛泰九说的这一句——我好害怕。
“别怕,姐姐在这里。”舒夭绍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又无奈,她松开了对这孩子的桎梏,侧身躺在了他旁边。
拉起被子盖在他身上,无奈地安慰:“只是做噩梦了而已啊,泰九不怕,你和姐姐一起睡。”
毛泰九动了一动,凑近她,直接缩在她怀里:“嗯。”
舒夭绍抱小孩的动作极为熟练,毕竟她可是经历过好几个外甥侄子辈的小朋友的人!
半揽着毛泰九的肩膀,轻轻拍着他后背,舒夭绍的声音逐渐低沉:“睡吧泰九,姐姐在这里,别怕。”
她是真的,好困。
舒夭绍并不知道,埋头在她肩膀的孩子,无声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也许舒夭绍应该早些发现,闯入她房间的人,就算是小偷,也比是毛泰九要来得更好的多。
这段时间,他们朝夕相处,大人们有些旅程会带上他们,有些则会将他们留在家中。
这宅子附近也有其他邻居,比如邻居家的阿婵就是一个年纪和舒夭绍的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大人不在,小孩子自然能快活地玩在一起。
舒夭绍很是喜欢阿婵这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毛泰九则似乎不大喜欢加入她们,偶尔看着阿婵的眼神也让人心里发毛。
舒夭绍多次询问,却也无果,她甚至感觉自己的任务要陷入僵局了。
毛泰九不喜欢阿婵,阿婵也同样不喜欢毛泰九,她更喜欢的是舒夭绍。
阿婵家里养狗,土狗。
有一天,阿婵抱着一只两三个月大的黑狗,说要送给舒夭绍。
舒夭绍自然是欢喜极了,她将狗给抱了过来,疯狂摸摸摸:“我也想要,可是要等妈妈回来,问过妈妈才可以。”
阿婵说:“那就等阿姨回来,我再给你把狗狗送过来吧。”
小黑狗是真的可爱,浑身的毛都是黑的,而且是蓬松的卷毛,揉起来那手感,简直了!
它的眼珠子也是黑不溜秋的,盯着人看的时候,湿漉漉的眼珠子,有一种小可怜一样讨人爱怜的感觉。
它很乖,也很会撒娇,舒夭绍一摸它,它马上就躺下去,露出肚皮,要是舒夭绍如它所愿地给它挠肚皮,它还会得寸进尺地用四肢爪子抱紧舒夭绍的手。
萌到极点!试问谁能不爱呢~
舒夭绍真是超喜欢它,就算它是一只土狗,从不洗澡,浑身脏兮兮,还有点儿臭臭的,这也不妨碍她喜欢它喜欢到专门跑到阿婵家去投喂。
这两个小姑娘总是能和那只名为小黑的小黑狗玩的很好,上树下河都带着,舒夭绍并没有忽略毛泰九,却也没能察觉到毛泰九看她们那愈加诡谲的眼神。
意外就这样突然发生了——
起先是阿婵说突然找不到小黑了,舒夭绍马上和她在周围找了起来,然后,舒夭绍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阿婵的哭声。
就那么一瞬间,舒夭绍忽然就有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犹豫了那么一秒,舒夭绍坚定地跑向传来阿婵的哭声的方向。
然后,她看到了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阿婵,以及蹲在不远处,拿着个小锤子不断在捶打什么东西的毛泰九……
还有……毛泰九面前的,模糊成一团的红黑混合物。
毛泰九听到了动静,回头看了舒夭绍一眼,舒夭绍看到了迸溅在他脸上的点滴血液,瞳孔瞬间紧缩。
她看到毛泰九神色如常,听到他一如既往地平静地说:
“雅琴姐姐,你来了啊。”
第11章 能饮一杯无【10】
毛泰九似乎只是回头和舒夭绍打一声招呼一样。
在说了一句“雅琴姐姐,你来了啊。”之后,他便回过头去,神色寡淡地再次扬起手,举起锤子,大力捶下——
舒夭绍不可自控地愣在原地,瞳孔紧缩,浑身都在发抖。
他是如此的冷静自若,冷酷如斯,他心智如此强大,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做坏事被抓包的紧张和害怕。
他仿佛在做着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一样……
他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他只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舒夭绍咬紧了牙,她能感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能感觉到后牙槽因为大力的咬合而传来的痛觉。
她不敢多去看那地上糊成一坨的东西,哪怕再看多那么一眼,她都没有勇气。
她不敢去回想小黑有多么的可爱,多么的害羞胆怯……那么乖,那么撒娇。
愤怒再一次火速上线,瞬间霸占了所有的情绪,将理智燃烧殆尽,将所有的惊恐和害怕都焚毁。
舒夭绍瞪着一双泪眼,大步上前,强硬地夺过毛泰九手中的锤子,毛泰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挣扎。
她大力将那小锤子狠狠地砸到了一边去,恶狠狠地瞪着毛泰九,,咬牙切齿地问:“毛泰九,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毛泰九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略微感觉有趣地挑了挑眉,呀……他发现了,愤怒的时候,她会连名带姓地大声喊他,愤怒到极点的时候,她会咬牙切齿却又语气低沉地会连名带姓喊他。
舒夭绍并不知道毛泰九心中想什么,也不想知道,旁边就有一棵番石榴树,她直接到番石榴树旁,狠狠地扯下一支细小的树枝,徒手将上面的叶子撸掉。
“你给我过来!”舒夭绍拿着自己新造的“武器”转身。
毛泰九静静地和她对视了一眼,慢慢走了过去。
看着这个面容染血,双手已经完全被血淹没,却又如此冷静的男孩,舒夭绍感觉自己的仅剩的那一点点理智,彻底灰飞烟灭了。
“啪!”舒夭绍扬起树枝,狠狠抽打在毛泰九的身上。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她用了最大的力气,试图给他最狠的惩罚。
阿婵似乎被盛怒之下的舒夭绍吓坏了,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然而毛泰九依然面无表情,不为所动,被抽了无数下,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
在舒夭绍再一次扬起树枝的时候,无悲无喜的毛泰九终于抬头,冷漠的眼睛直视着舒夭绍的眼睛,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舒夭绍被气笑了,“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毛泰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啊!”
舒夭绍像是疯了一样地抓着毛泰九的肩膀,猛地摇晃了起来:“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呢?嗯!?”
毛泰九只是沉默地、冷漠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她宛如疯魔的样子是多么可笑一样。
没有得到回应的舒夭绍,当然是更愤怒了,抓过了毛泰九的手,再一次扬起树枝,狠狠抽在了他手心上:“会痛吗?!会痛吗毛泰九!?你告诉我,我打你的时候,你会不会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小黑有多痛!?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它不乖,它咬我,”毛泰九淡淡地、理所当然地说,“我在教训它。”
舒夭绍的心脏倏地揪紧了,她不可置信地和这个孩子对视,她从他那如黑珍珠一般的眼珠子里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没有任何对生命的敬畏,甚至没有对生命的任何概念。
“教训它!?”舒夭绍终于失声痛哭,“你不该那么教训它!它咬你,你可以骂它,你可以打它,你不可以就这样剥夺它的生命!你不可以这样残酷的蹂躏它的尸体!”
舒夭绍痛哭着,丢掉了树枝。
毛泰九站在她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舒夭绍终于止住了眼泪,她抬手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自己的脸也被涂满了小黑的血。
她将手半举在眼前,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失神了大概有那么两秒钟,舒夭绍面无表情地彻底放下了手。
她好歹是在场唯一一个成年人,精神上的。
她要处理好这件事情,恢复了理智的舒夭绍有条不紊地开口:
“我会把小黑埋好……泰九被咬了,阿婵,麻烦你到我家里,让人准备好车,带泰九到医院……”
然而她还没说完,就被几声熟悉的惊呼打断——
“泰九!!!”
“呀——这是怎么了!?我的天,泰九,你做了什么!?”
“雅琴,雅琴!?”
舒夭绍回头,是那原身的母亲,和毛泰九的父母都赶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很多女佣。
他们无不目露震惊地看着眼前这恐怖如斯的场景:哭得整个人还在抽抽噎噎停不下来的阿婵,双手染血,身上和脸上都有血迹的毛泰九,脸上涂满了混乱的血迹的舒夭绍,以及……一地狼藉。
所有人都似乎被震撼了,明明都是成年人,却偏偏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毛泰九被狗咬了,”舒夭绍冷静地对自己的妈妈开口,“妈妈快准备车子,带他到医院打疫苗。”
毛泰九一直沉默地盯着舒夭绍看,然而舒夭绍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大人们终于反应了过来,韩英兰似乎心有余悸,却也不敢多问,得知毛泰九被狗咬了之后担忧儿子的心占据了上风:“天啊泰九你被狗咬了?破皮了吗?快,跟妈妈去医院打疫苗!”
时静芙也马上就让女佣叫司机。
毛基范似乎知道些什么,目露复杂地看着毛泰九,多次欲言又止。
等车子从宅子里开出来了,韩英兰就急急忙忙拉着毛泰九要上医院。
毛泰九瞬间抓住了舒夭绍的手,冷静地问:“雅琴姐姐是不理泰九了吗?”
舒夭绍甩开了他的手,看着不远处模糊成一团的东西说:“你们快去医院吧,这里我和阿婵处理。”
被甩开的一瞬间,毛泰九本便无光的眼睛瞬间阴沉了下去,他晦涩地看着舒夭绍,死死地盯着她看,却被大人匆忙抱走。
中午的时候,舒夭绍和阿婵一起到附近的河边,挖坑把那坨肉糊糊一样的小黑埋了。
舒夭绍还找了一块长方形的小木板,写上:小黑之墓。
阿婵见状似乎好受了一些,舒夭绍抱着她安慰道:“等我回去就和妈妈商量,给小黑盖一个真正的墓地,用大块的石头墓碑。”
“嗯!”阿婵抱着舒夭绍,哽咽着点头。
舒夭绍拍了拍阿婵的背,感受着河边的凉风吹拂在脸上的沁凉,心里已经有了些成算。
毛泰九是在下午的时候被带回来的,他确实被小黑咬了,手上破了点皮,听韩英兰说,小黑咬的地方恰好就是毛泰九上次受伤的地方,舒夭绍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当天晚上的晚饭气氛非常诡异,毛基范仿佛一无所觉一样大口吃饭,大声谈笑,让气氛没那么凝重。
然后,毛基范话题一转,向时静芙辞行:“那个啊,真的非常感谢你的热情招待,我们一家三口在这里的旅行劳您费心了……”
说完了场面话后,毛基范终于进入了正题:“南韩那边,我的公司还刚起步呢,离不开人,我们准备明天就回去了。”
韩英兰勉强地对时静芙笑了笑,尴尬至极,继而她又忧心忡忡地看向了身旁的儿子。
可是毛泰九没有看她,他自回来以后,就以一种极为阴沉的眼神看着舒夭绍,而舒夭绍心里怄极了,根本不乐意见他。
舒夭绍能感觉到毛泰九那种如有实质的目光,可是她头也不抬,就沉默地戳着眼前的白米饭。
如果是一般时候,这一家三口辞行,时静芙肯定会尽力挽留,可是发生了今天早上的事情,大家对毛泰九这孩子的“不正常”都已经心知肚明了。
因而毛泰九没有挽留,只是说了一些场面话。
明天就回南韩,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了!
当天晚上,那一家三口都似乎忙于收拾行李,舒夭绍和时静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时静芙温柔地抚摸着舒夭绍的脑袋,将她抱在怀里:“被吓到了吗?很抱歉,这几天是妈妈忽略了你。”
“没有,”舒夭绍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阿婵那孩子似乎被吓到了,妈妈可以给她找一个心理医生吗?还有阿婵家里的小狗都是拿去卖钱的……我怕她会被家里人责备。”
“妈妈知道了,乖孩子,今天下午妈妈已经让你小叔叔联系心理医生了,阿婵家里明天妈妈就上门拜访,赔偿自然不能赖掉。”时静芙温和地说着自己的打算。
然而说着说着,时静芙的语气就低落了下去:“泰九那孩子……”
她没有说完,只是叹了一口气。
舒夭绍心里难受极了,感觉泪意又有些上涌,她紧紧地闭着眼,埋头在时静芙的怀里,一言不发。
她们都没有发现,本来应该在父母身边收拾行李的男孩,其实一直在楼梯转角的阴影处,冷冷地看着他们。
晚上回房间的时候,时静芙还担忧地问舒夭绍:“今晚要不要和妈妈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