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夭绍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到了脊椎骨,这会儿连问都不想问了,这也太……猎奇了吧?什么奇怪的癖好啊?往下颚骨钉钉子?
又恐怖又猎奇,不知怎么的,舒夭绍忽然想到了之前看到过的毛基范属下携带枪支的场面,她决定还是当个傻白甜吧,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一种。
舒夭绍先到二楼的客厅,本来以为韩英兰应该会和往常一样在二楼的客厅等着她的,结果却不是这样。
事实上,舒夭绍已经敏锐的察觉到韩英兰的状态越来越糟糕了。
要知道头两年,时静芙带着舒夭绍上门的时候,韩英兰还会到机场接待。
后来就变成让司机去机场接,她则在家门口等着。
再后来,她在一楼大客厅等着。
再再后来,她连楼梯都不下了,就在二楼小客厅待客。
而现在,舒夭绍竟然发现韩英兰没有在二楼的小客厅。
她心里一个咯噔,有一种不妙的感觉,韩英兰已经抑郁到这个程度了?
“妈妈在房间等你。”毛泰九很冷静地说,她看了舒夭绍一眼,“你去吧,我在我房间等你。”
“好,那麻烦泰九帮我把箱子拉到客房。”
舒夭绍早就将要给韩英兰的礼物拿出来了,她点了点头就朝着韩英兰的房间走去,实际上这栋新买的房子,舒夭绍也只是第二次来,但是基本上谁睡在哪儿她很清楚。
走到那个房间门,舒夭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请进。”
“阿姨。”舒夭绍打开了房间门。
她发现韩英兰就站在房间那个落地窗前,阳光穿透了玻璃,悉数落在她身上,留下了光影斑驳的痕迹,而她那苍白至极的肌肤更是占楼无遗。
韩英兰回头,温柔地冲舒夭绍笑了笑:“是雅琴过来了……啊,对,那孩子的生日快到了呢,你总是那么好,记得他的生日……”
“还好那孩子还有你陪着。”她温柔又认真地说,眼中似乎有些感激。
舒夭绍发现她不仅浑身肌肤像是没见过光一样的苍白,她的脸色更加难看,而嘴唇都没有血色,曾经温柔似水的眼睛,现在似乎承受了太多沉重的东西一样,变得无力,甚至给了舒夭绍一种苟延残喘的感觉。
“阿姨,这是妈妈给你的礼物,你最近还好吗?”
这只是客套话,可是韩英兰偏偏没有客套的回应舒夭绍,她缓缓地走过来,附身,一下一下抚摸着舒夭绍的头:“雅琴啊,好孩子。”
“阿姨?”舒夭绍忍住了皱眉的冲动,看着眼前这个精神状态似乎极为糟糕的女人,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劝。
忽然,有一个极为糟糕的猜测涌上了心头,并且徘徊不去。
该不会……这一家子,一直都没有看心理医生吧?!
不论是天生性格障碍的毛泰九,还是现在重度抑郁的韩英兰,难道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心理医生?
这种猜测太恐怖了,舒夭绍下意识地拒绝接受,可是理智却让她不得不接受这个猜测,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雅琴啊,阿姨可以请求你帮我一个忙吗?”韩英兰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闺蜜的女儿,唯一一个让儿子在意的孩子。
看着韩英兰眼中不可忽略的诡异情绪,舒夭绍心脏都紧了一瞬:“阿姨,雅琴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的。”
“好孩子。”韩英兰似乎是大受感动,她蹲下来,直接将舒夭绍抱进了怀里。
舒夭绍突然陷入了一团柔软中,她一愣,就听到韩英兰在自己的耳边,说:“带他走,雅琴,带他走……”
“去米国,我妹妹在那里。答应我,一定要带他离开这里!”
他……指谁?
毛泰九吗?
舒夭绍一头雾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离开了韩英兰的房间,可是她总感觉心里沉甸甸的,有什么东西压在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如果毛泰九真的自始至终都没有接受过治疗的话,那……
现在带走他还来得及吗?
更重要的问题是,她自己才是个孩子,她怎么带毛泰九离开?
该死的系统,舒夭绍脑子里乱糟糟的,忍不住想到,要是她直接穿成了韩英兰的话,那解决毛泰九的问题根本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吃力,真是要命!
如果能直接穿成毛基范那就更好了,照顾老婆孩子什么的,简直完美。
舒夭绍一边走一边开始回忆自己每天和毛泰九聊天的细节,发现他确实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接受治疗”“医生”等等字眼,而每次舒夭绍问的时候,都被这个狡猾的孩子打马虎眼转移话题了。
她开始后悔,开始自责,可是理智又告诉她,就算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毛泰九没有接受治疗,她也根本做不了什么,不说她远在华国而毛泰九身在南韩,她长鞭莫及,就说她的身份,她的年纪……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舒夭绍懊恼地拍了一下头,可是手还没落到头上就被抓紧了手腕——
“你在做什么?”冷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舒夭绍抬头看去:“啊…泰九,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毛泰九阴郁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直接把舒夭绍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舒夭绍进了他房间,第一件事情就是条件反射地跑去拉开他房间的窗帘,让外边的阳光进来,每次毛泰九都拉着窗帘的,也不开灯,他的房间总是阴暗的过分。
舒夭绍不喜欢这样阴暗的房间,待久了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没病都能憋出病来。
“妈妈和你说了什么?”毛泰九站在舒夭绍的身后,沉默地看着她去卷窗帘。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却进不了他的心脏。
舒夭绍犹豫了一下,她倒不是想要撒谎,而是她根本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毛泰九似乎丝毫都不介意,平静地看着她:“说不出来吗?”
舒夭绍摇了摇头:“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两人沉默着,静静地对视了几秒。
“泰九。”舒夭绍忽然喊他。
“嗯,我在。”
“泰九你……”话到了嘴边又打了个转,说不出来,舒夭绍纠结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会儿,又忽然想到有些事情,犹豫纠结反而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直截了当地说清楚。
毛泰九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把问题问完。
“泰九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舒夭绍终于鼓起了勇气,问了出来。
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毛泰九用一种死气沉沉的眼神看着她,理所当然地反问:“看医生?我为什么要看医生?”
哈!?
舒夭绍迟疑了:“因为……”你天生性格障碍啊。
咋地你有病你还问我你为啥要看医生?
毛泰九嘴角勾起:“我没有任何病,我只是比所有人都特别。”
特……别?等等!这是不是有些不对?
毛泰九凉凉地看着舒夭绍,突然上前一步将她困在自己的阴影中。
舒夭绍心脏一紧,就看到他笑容诡异癫狂地问:“雅琴……难道不觉得,泰九是最特别的吗?”
舒夭绍:“……”对对对你最特别,病得特别严重!
第14章 能饮一杯无【13】
老实说,毛泰九的状态有点吓人。
主要是他笑得吓人,明明是俊朗的五官,他能硬生生地笑得那死气沉沉的眼珠子似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而那嘴唇的弧度更是夸张得过分。
一般人估计会被这人癫狂的模样吓跑,但是舒夭绍不是一般人,她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憨憨。
或许心底里依然怀着深深的戒备,可是经过多年相处,对于疯子一样的毛泰九,她隐隐约约有一种底气——毛泰九不会对她怎么样,至少……现在还不会。
以后的话,就难说了,唉。
“啪。”舒夭绍两只手一下子就盖住了毛泰九的左右脸。
毛泰九一愣,皱紧了眉头,而舒夭绍已经开始揉搓他的脸了,一边毫不客气地搓搓搓,一边抱怨:“啊…泰九呀,你刚刚笑起来像一个疯子,看着可不像没病。”
毛泰九没有说话,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收敛,他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阴沉沉地盯着舒夭绍看。
舒夭绍好歹是天天和他煲电话粥的人,不说什么他一撅屁股,她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但是至少大方向上舒夭绍是能把握得准毛泰九的情绪的,就比如现在,他处于要生气却还没生气,等着她来哄的阶段。
“我像个疯子?”毛泰九那双黑不溜秋的眼珠子,正阴鸷地看着她,像是看着一只随时都会逃走的猎物。
舒夭绍当然不可能火上浇油,改认怂的时候她比谁都怂得快,她马上把头摇得像得了失心疯的拨浪鼓一样:“我胡说的,泰九别介意,是我说错话了。”
毛泰九没有回应,舒夭绍的手离开他的脸的时候,他一手抓住了她两只手,另一只手抚上了舒夭绍的脸颊,继而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你怕我。”
像是疑问,又像是笃定。
舒夭绍心里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可不得怕你,哪个正常人不怕你,鬼都没你吓人。
面上一本正经地摇头:“没有,绝对没有,你不能诬赖我。”
舒夭绍挣脱了毛泰九的手,当然这是因为他本身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因而她顺利解放了自己的双手,然后毫不犹豫地抱了上去:“你说过会相信我的!”
诶……这小子的腰好像比去年要硬耶?难不成有锻炼?
在舒夭绍和毛泰九每天的交流中,舒夭绍偶尔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而没有及时给毛泰九回信息或者打电话,每次毛泰九敏锐地问起,舒夭绍总能各种想办法给忽悠过去,当然,她知道自己绝大多数时候是忽悠不过去的,那就只能耍赖皮地要求毛泰九——“你要相信我!”
他答应了,于是就有了舒夭绍今天的打蛇上棍。
毛泰九到没有害羞的情绪,他也伸手,抱住了舒夭绍,垂着眼眸,语气平静又自然:“好,我信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会害羞,这是理所当然的,舒夭绍觉得自己抱狗抱猫的时候也不会害羞和别扭。
安抚好了毛泰九后,舒夭绍就到已经收拾好的客房,她躺下去没多久就睡着了。
舒夭绍一年会来南韩一趟,为的是给毛泰九庆祝生日,好在毛泰九的生日刚好在暑假,不然估计时静芙不会允许她千里迢迢跑来给毛泰九庆生。
她这一次来的有些晚,明天就是毛泰九的生日了,不过好在给毛泰九的礼物她早几个月就在准备。
舒夭绍已经习惯锁门睡觉了,可是她忽略了这是毛泰九的家,或许锁不锁门对于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她睡得很沉,整个人陷阱了软绵绵的床垫里,眼睛闭着,小嘴微张,脸蛋隐约有红晕,头发披散。
毛泰九拧开了门,神色如常地仿佛是自己的房间一样走了进来,他无比自然地坐在了床边,而舒夭绍依然睡着,丝毫没有被惊动的模样。
“怕我……?”毛泰九就坐在床边,附身,双手撑在舒夭绍的头部两侧,与舒夭绍脸对脸,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均匀绵长的呼吸。
毛泰九深深地凝望着她的睡颜,忽地笑了:“怕也没有用啊,雅琴……姐姐。”
他最后伸手,轻而缓地抚过舒夭绍的脸颊,传给指腹的触感软绵而细腻,就像是她这个人。
毛泰九的手自舒夭绍的脸颊滑过,最后在她耳畔收拢成了拳。
而睡梦之中的舒夭绍也察觉到了脸部的瘙痒,嘟囔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挠了挠脸,继而翻了个身,继续睡。
毛泰九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站了起来,收拢成拳的手,抵在了唇边,仿佛在克制着什么一样,他眼神疯狂地看着床上的人,额角青筋微微凸起,汗迹隐隐约约,却始终没有下一部动作。
“好梦。”毛泰九离开了客房。
晚上毛基范就回来了,见到了舒夭绍之后,他表现得惊喜非常,热情至极:“哎呀呀,终于等到雅琴了,你今年来得晚呀!”
“叔叔好,好久不见,您近来身体还好吗?”舒夭绍入乡随俗,礼貌地鞠了一躬,扬起笑脸问好。
比起韩英兰的不按照套路出牌,毛基范就正常多了,哈哈哈大笑:“好,当然好,拖你这个好姑娘的福气呢!雅琴这次住久一点吧,多陪你英兰阿姨说说话,她平时太无聊了……”
舒夭绍当然是笑着应了,至于住多久可不是她能决定的,时静芙一个电话她就得马上回国。
毛基范笑容满面地拍了拍毛泰九的肩膀:“泰九啊,要好好照顾你雅琴姐姐。”
“我知道了,父亲。”毛泰九微微笑了笑。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毛基范看着大口吃饭的舒夭绍非常高兴地说:“泰九这孩子怎么不像你呢?泰九啊,学学你雅琴姐姐,泡菜拌饭就应该这样大口吃,才能长大啊。”
舒夭绍想说她之所以吃得开心,是因为早上坐飞机没吃什么,到了之后又直接睡了一个下午,基本上已经饿了,最重要的是她很久很久没有吃泡菜,突然吃到肯定是喜欢的,吃多了估计也会腻味。
毛泰九看了毛基范一眼,神情极为不驯。
毛基范顿了顿,没有再继续,乐呵呵地招呼舒夭绍吃点别的。
韩英兰没有下来吃晚饭,毛基范不说,舒夭绍也不会主动提,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刚吃过饭,毛家的佣人收拾餐桌的时候,舒夭绍就听到外边有人进来的,她往外看去,原来是南相泰和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毛基范依然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似乎和谁都没什么架子,可是那个中年男人却对他非常恭敬。
毛泰九站在舒夭绍的身边,说:“那是相泰哥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