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疯狂拉车门,并且逐渐暴躁的徐友真闻言猛地回头看来,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高,等,检,事,长!?”
“对。”如果上次她没听错的话,舒夭绍默默地在心里补充。
“你竟然认识一位高等检事长!?”徐友真的声音拔高了,“还是在首尔的!?”
张特助推门进来:“关先生,下午的行程……”
“嘘。”
一声禁音的语气词后,张特助马上就收声了,这时候,液晶电视上放着的直播采访的声音,则更加清晰明了了起来——
“首尔电视台为您播报新闻:雾津慈爱聋哑人学校,校长、教务主任及教师,多年性.侵未成年聋哑学生……下面,请当事学生描述情况。”
“在厕所的隔间,他想要脱我的衣服,我挣扎反抗,他狠狠地踢了我好几下,我快晕过去了,他一下子就把我的裤子拉了下来……”
由于上面播报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了,就连自诩见多识广的张特助,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然后,他反复留意,才发现这个新闻里,竟然还有那位宋女士的身影!
那个坐在角落里,偶尔才会出现那么一两秒的,在用口语复数聋哑儿童的手语的,就是她。
屏幕里的女童,泛着红痕,溢满了泪水的眼睛,无比瑟缩,却又坚强地看着摄像头,颤抖着手,随着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她仍坚持在颤抖着描述自己所经历的非人对待。
一直到这个新闻结束,整个办公室,仍是寂静一片。
“关先生……”
关祖用力地阖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倏地睁眼,说:“改行程,现在就备车。”
“可是这种事情……”强龙不压地头蛇啊,再说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水有多深,一个集体装聋作哑,遮遮掩掩性侵学生多年却一直没有任何声音的聋哑学校?
“在这个国家,能击败强权的,只有更高的强权。”关祖那轮廓分明的脸上,难掩疲倦,他揉了揉眉心,“不是都想要得到‘亚洲重启项目’的名额么,透漏点态度给这些财阀们吧。”
张特助叹了一口气,看来关先生不仅是打算要管这件事,还是打算要管到底了。
再一次让这几个孩子们,面对着这冷冰冰的镜头,重复地去回忆,去描述自己所遭受的痛苦,舒夭绍只觉得满心都是沉重和苦涩。
他们在直播,电视台将这个灭绝人性的新闻,成功播放了出去。
这除了让大家感觉到隐隐有盼头,期待着引起重视之外,传达给舒夭绍的另一个重大的信息就是——对方不care他们的举动。
这几乎可以证明雾津慈爱聋哑人学校的校长,究竟有着多么骇人的后台了,他们根本就不悚这个首尔电视台。
根据那个满不在乎的警察所述,这个校长李江硕,从他父亲开始,他们一家就是雾津灵光会的信徒,而现在的校长李江硕竟然已经是所谓灵光会的长老了……舒夭绍不清楚教会之类的东西在南朝鲜是否拥有极大的势力,却依然感到恶心。
这样的人,信奉上帝?就真觉得上帝不嫌脏吗!?
在外,他们是基督徒,他们是慈善家,他们是教育家,可是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他们明明嘴脸丑恶至极,却偏偏披着一副又一副为人师表、衣冠楚楚的模样欺瞒世人!
舒夭绍越想,就越气愤,甚至觉得自己隐隐有些愤世嫉俗的模样了,也更像徐友真的暴躁了。
采访结束后,徐友真说:“文祖那孩子,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你去看看他吧?”
说完,她送走了电视台的人,就去安抚那两个女孩子了,而舒夭绍,也只是有些疲倦地点了点头,然后进了另一个房间。
小小的房间内,夕阳的光辉洒落在床上那孩子精致的脸庞上,他听到了开门声,眨了眨眼,缓缓地看了过来。
“文祖今天也没有吃饭吗?”舒夭绍叹了一口气,走到了他面前。
比起对其他人根本不给予任何反应的态度,徐文祖对舒夭绍可以说是很特殊了,看到是她,不仅转过身来了,舒夭绍蹲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主动伸手搂住了她脖子。
舒夭绍将这一切归咎于他是创伤应激反应,以及有点雏鸟情节,天啊……他才多大?他都经历了些什么?越是想,舒夭绍就越是怜惜。
她也把这孩子抱在怀里,右手安抚地摸着这孩子的后脑勺,左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没事了,别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徐文祖沉默地趴在舒夭绍的肩膀上,脸贴着她的脖子,能感觉到她跳动的脉搏,他依然一声不吭。
“要不,吃个草莓牛奶棒棒糖吧?”
舒夭绍想到了什么似的,立马站了起来,去给他找糖果。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电话响了,舒夭绍接通了电话:“你到了?”
“啊…对,”金光日的声音难掩慵懒,“这是什么地方?破败旅馆吗?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有的住就不错了!”舒夭绍翻了个白眼,“等我下去找你。”
舒夭绍说罢,忘记了刚刚还在找棒棒糖的事情,摸了摸徐文祖的头,就急匆匆下楼了。
她走了,却没看到,那还坐在床边,等她翻出草莓牛奶棒棒糖的小男孩,原本还惬意地在摇晃着的小腿,却在听到她的话后,猛地停了下来,精致白皙的脸上,只余留沉沉死气,盯着她离开的背影,一眨也不眨。
见到舒夭绍的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金光日在来的路上就反反复复地推敲了许久,想了至少三十句的备用台词,既能解释自己是因为对她……咳咳,有好感,才追着她跑,而不是真的把她当在逃犯,希望可以解释清楚误会,让她不要害怕自己,另外又可以展示一下自己的优秀的一面什么的。
可是他在看到舒夭绍的第一眼,金光日却成功将所有的一切都忘记了,开口就是——
“你是疯了吗!?大冬天穿这么少!”
舒夭绍有一瞬间的恍然,一时之间,恍如隔世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和记忆之中的五官几乎没有丝毫出入,脸上那关心的神情令人恍然仿佛他们之间没有隔着生死,隔着世界,隔着记忆,就仿佛,他依然是那个为她生生改变了自己的少年,她依然是那个被他深爱着的怪力少女。
这张脸又是如此的陌生,成熟了那么多,眉眼之间可见凌厉的弧度,气场已经完全形成,像是时光已经慢慢沉淀,他不再是从前那个阴鸷的像疯子一样的少年。
金光日一开口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本来急急忙忙地想要再挽回一下,可是看到舒夭绍整个人都似乎思绪飘远的模样,又气不打一处来。
金光日是一边解下自己的围巾往她脖子上圈,一边无法自控地毒舌:“你是被冻傻了吗?现在知道不穿厚点会是什么下场了吗?”
在他脱下厚重的风衣,正要把舒夭绍裹住的时候……
眼前这个少女,忽然扑了过来——
“日日!”
金光日整个人如遭雷击地僵住,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等好事……?
然后,他反应了过来,隐约猜到了什么,一下子就阴沉了脸,但他坚持用自己的外套把舒夭绍裹紧,把人搂在了怀里。
“怎么了?”他阴森森地问,“是有人欺负你了吗?谁!?”
三楼的窗户上,有一双如黑漆一般的眼眸,阴郁地、安静地、却又紧紧地看着这一幕。
第111章 我绝不会翻车
“泰九,你究竟为什么突然要把自己调离首尔?”头发花白的老人,背脊已经有些佝偻了,遍布老人斑又因蛋白质流失而起了无数褶皱的脸上,却依然有一双精明犀利的眼睛。
“还是雾津那中地方,”老人说着,眼中的不屑,终于从口吻里流露了几分,他又忍不住继续补充着:“那中小破地方,那中搞邪|教的小破地方。”
“所以,这就是你派人,把我拦截回来的理由?”青年脱下了外套,随手交给了恭敬等候在一旁的女佣。
毛泰九看着自家父亲,简直觉得这一切都可笑极了,他都开车去往雾津的路上了,就因为这老头儿看不上雾津这地方,就派人把他拦回来?
脱下了外套后的他,身上就只穿着一件量体裁衣的黑色衬衫,宽厚的肩膀,线条勾勒明显的腰腹,便在他缓步上前中,若隐若现。
毛基范看着自己的儿子,苍老的眼中都是欣赏与自豪,然后,他砸了咂嘴:“也不只是因为这个,泰九啊,你总不能真的一辈子都要当一个警察吧?”
毛泰九轻笑一声,看不出来是生气了还是没有:“一辈子都当警察有什么不好吗?你以为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容易?”
“这我无法理解啊!”毛基范忽然就激动了起来,掐着手指头给他讲道理,“你好端端的财阀不继承,你去当警察!?我当你年轻不懂事,玩玩就算了,你这年年都拼命往那些危险的地方冲是怎么回事啊泰九?”
毛泰九对此唯有一脸冷漠。
“我可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你都没有考虑一下你妈妈和我吗?”说着说着,毛基范越发激动,“阿西还有,不是告诉了你,这段时间那个香港来的商业巨子带着我们需要的项目吗?让你出席一下晚会,你人都见不着,你知不知道其他财阀的继承人,就连那些私生子女都挤破了头参加了晚会露脸啊,你那么排斥这个圈子,永远不出现,大家都要以为我是后继无人了啊!”
“你确实是后继无人了,你过世后,我会把你的财产都捐掉的,你就放心吧。”毛泰九不在乎地理了理头发,轻笑一声,转身欲走。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你不喜欢这个圈子要去追你的警察梦就算了,你干嘛非要得罪新上任的首尔高等检事长金光日!?”
毛泰九上楼梯的脚步一顿,猛回头,眼中冷光已经不加掩饰,他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顿地说:“所以,是金光日,告诉了您,我要去雾津?”
“啊啊、啊这个……这个嘛……”毛基范被拆穿后,一时语噻,忍不住眼神都飘忽了起来。
这一脸的心虚,看的毛泰九连冷笑都没心情了,他阴着脸转身就往外走,不顾老父亲一直在身后喊,直接扯过了女佣烫好后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不到二十秒,毛泰九已经坐上了自己的车,然而看着前方的道路,他却忽地笑了,越笑越大声……
金光日,好样的啊!
这个仇,结大了!
寒冬腊月里,抱着喜欢的女孩子,没什么比这个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金光日他高兴得意惯来习惯戴上各中面具的脸上,都忍不住泛起了红晕。
唯一让他高兴之中,又疯狂不满的,就是舒夭绍会主动抱自己,是因为她被欺负了,受委屈了。
阿,阿西吧!
不就是几天没见吗,究竟是哪个没长眼睛的狗崽子敢欺负她!?
很快,金光日就知道,舒夭绍确实是委屈了,但这不是因为她被欺负了,而是因为比她本人被欺负,要更加恶劣无数倍的案件。
首尔电视台直播采访的时候,金光日还在开车,他错过了这场直播,但是舒夭绍需要他站在自己这一边,所以这鲜血淋漓的惨案,对于金光日来说,虽迟但到。
方才金光日因舒夭绍的主动亲近,而产生的所有欣喜和脑热,都在这一个以聋哑孩子们为主的镜头下,消失殆尽了。
随着金妍斗的颤抖着手不断地比划着暴行的经过,金光日的双眸越来越沉,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视频结束后,这个小小的客厅内,一片寂静。
金妍斗和陈侑利乖乖地呆在徐友真的怀里,两个人都在默默地打量着金光日,这个智慧姐姐带过来的,说是可以帮助她们赢得公正的人。
“我和徐友真,来回奔波了很多地方,”舒夭绍站在他身后,“警察局,教育厅,行政所……但是,他们互相推诿,没有任何一个人,把这件事情,当做一回事。”
舒夭绍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是这句话,却让在场的另外的两个女孩子瞬间流下了眼泪,就连一向坚强的徐友真,也红了眼眶。
而金光日,当然也听出了这平静之下的苦涩和绝望。“我知道了,”他说,冷笑着,“那些光吃饭不干事的臭虫们!”
“智慧说你是首尔的高等检事长,”徐友真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你会帮我们的吧?这中事情,这中事情……怎么可以不管啊!”
金光日没理她,拿出了手机。
舒夭绍再度对这个国家产生了怀疑,让她和徐友真两个人来来回回奔波了不知道多少地方,扯皮扯到口干舌燥,却没有任何后文的事情,其实只要在金光日的几个电话之下,就可以解决了。
原本还趾高气扬,满不在乎的刑警队长,像条狗一样主动上门道歉:“对不起,是我们部门的过失,我们应该认真看这些证据和资料的……”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败类!”徐友真气急败坏地骂道。
刑警队长脸上堆着笑,对金光日说:“金检察官,您可能不太了解雾津,那位校长啊,可是雾津灵光会的长老……啊!”
他原本还想暗示一下金光日,那位校长来历不简单,可是雾津出了名的大善人,还是虔诚的宗教徒,结果被金光日一拳揍翻。
金光日狞笑着踩在他胸口上,脚尖用力地碾压着:“继续说啊,狗崽子,继续说!告诉我,那个人渣,还有多大的后台?嗯?”
他不敢说了,在金光日这样阴森的笑容下,只能忍痛爬起来,不断地鞠着躬,舔着笑脸说一定会把事情做好。
舒夭绍麻木了。
对方离开的时候,依然点头哈腰像条狗,但是关门的舒夭绍,却在不经意之间,看到了对方眼中怨毒的冷光。